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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春晖阁前,王希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敲了敲门。 得到“进来”的答复后,王希礼抱着日课簿走上前,来到了左边靠窗的一张桌案前。 这桌案前正坐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夫子,白面皮,中等身子,有些微胖,此时此刻,正奋笔疾书,“刷刷刷”地忙着写些什么。 王希礼行了一礼:“夫子,今天的日课簿都在这儿了。” “哦。”胖夫子头也没抬,“你就放这儿。” 王希礼垂下眼,放下日课簿的同时,视线不经意间一扫。 看清了胖夫子在写什么之后,不由愣了一下,心中悚然一惊。 照理说,放下日课簿之后没什么事儿他就可以离开了,但转身的刹那间,王希礼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忍不住问道:“夫子这是在出卷子吗?” “这不是……”少年拧着眉,迟疑地说,“才考过月课吗?” 胖夫子一抬头看到王希礼的面色,顿时乐了:“哈哈哈放心吧,这不是给你们考的,是给别人考的。” 王希礼愣了一下,白皙的面色腾地飞起了两抹红晕, “学生并无此意……” 他有点儿赫然,忍不住又问:“只是不知何人竟能令夫子亲自出题,单独考察?” 胖夫子也不瞒他:“喏,你自己看吧。” 说着递给了他个字条。 看着字条,王希礼一字一顿地念道:“张衍?” 眼一眯,敏锐地说:“这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 胖夫子道:“现在不是,日后就是了。” 王希礼放下字条,皱眉问:“不是已经过了招生的时日?” “咳咳咳……”胖夫子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这……这学规也有通融的时候嘛……” 出身优渥,见多了这种拖关系,攀人情,走后门的事儿,王希礼眉心再次狠狠一跳。 懂了。 苍白的脸上更显苍白,脸上微不可察地,飞快地掠过了一抹厌恶之色。 关系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张衍日后就是你们明道斋的学生了。”胖夫子劝慰道,“希礼,你可要照顾好新同窗啊。” 收起心里那股不满的厌恶之意,王希礼低声应了一句,快步走出了春晖阁。 那胖夫子忽地又喊了一声:“对了,希礼,你三天之后没什么事儿吧?” 王希礼立刻停下了脚步。 胖夫子笑道:“若没什么事儿,就来帮夫子打个下手。” 长辈主动派事儿,王希礼怎么可能不答应,纵使再有诸多不满,也都一一应了。 一走出春晖阁,少年那张貌若处子的脸,脸色微微一变,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一个祝保才不够,现在又塞进来一个走后门儿的,这把他们明道斋当什么地方了!不,祝保才都比这个走后门儿的强上数倍不止,最起码人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 春晖阁外,对于这位即将到来的新同学,王希礼骚年如临大敌,一股森森的敌意油然而生。 九皋书院和张衍约定的时间是三天后,三天后,九皋书院会单独给他安排一场考试,只要考过了就能破格录取,不过到底能不能进还得看他真才实学。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一直到翌日一早,雨势才转下,大雨冲刷之下,道路泥泞难走,陷了不少车马,等张衍赶过去的时候,已然是一炷香之后了。 九皋书院就建在鹤峰脚下,林壑幽深,时有不少尤以烟霞岭下的鹤呖是一绝,更是这九皋八景之一。 此时下了点儿蒙蒙细雨,细雨如油,霏霏沥沥,山头烟合,隐约了螺黛似的青山。 雨湿垂柳,色若烟润。 走过重门,便是学生们讲学会文的原道堂,过了原道堂,左右有斋舍各三十余楹,后为供奉着先贤的祠堂十六楹,再往后走,青山脚下,桃树林内,有白塔一座,便是九皋书院的藏书楼。 少年手执桐油纸伞,目光在穿着九皋书院的学子们身上扫了一圈儿。 九皋书院的学生都有统一的制式服装,缎面的白裳,挺拔的白靴,袍缘勾着一圈儿青色的纹路,如青松覆雪,袍袖翩翩,在腰线处收紧,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腰身,乌发以骨簪或木簪挽起,拢入白纱冠中。 其身姿清逸,更如春风春柳,少年得意。 张衍收回视线,忍不住握紧了伞柄,如果他没预估错的话,还是来迟了。定了定心神,不再多做他想,而是来到大门前,找门子问了个路。 被叫住的门子有点儿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吧。” 张衍想了一下:“我是来找孙夫子的。” 那门子盯着他看了几眼,笑了:“你就是那个张衍?” 这门子竟然知道他?张衍一愣。 那门子倒也没啰嗦,笑着叫他跟上,领着他七绕八绕地就进了个屋里,朝里面喊道:“孙先生,来人了!” 屋里的人顿时将目光看了过来。 这是个身着青色文士袍的中年男人,白面皮,中等身子,有些微胖,身边儿还坐着个正在看书的白衫少年。 这少年高颧骨,淡唇瓣,面色苍白。目光自他脸上寸寸掠过,收回了视线,不言不语,颇有自矜身份的傲慢之意。 胖夫子斜乜了他一眼:“你就是张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