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页
张幼双略有点儿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默默捡回了自己的节操。 “不过老师说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除了这些,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祝保才眼神迷茫:“我想不出来。” 张幼双慈爱地捋了对方头毛一把:“没事儿,以后再想也来得及。” 热情既然已经激发出来了,便不再啰嗦,开始了今天的授课内容。 “昨天给你们讲了初场的重要性,今天我们来讲破题。” 敲黑板。 “破题,是一篇八股文的重中之重,这个就不需要我再重复了。” “破题有几个比较重要的规矩,你们注意一下。” “第一,破题时不能语带上文,这叫连上。” “第二,破题时不能语侵下文,这叫犯下。” “第三,破题时不能漏题,题意没有破全,这叫漏题。” “第四,破题时把题目中的字眼全部都写了出来,这叫骂题。” “第五,破题中不能出现圣人、贤人、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等人的名字,也不能出现鸟兽草木及其器物的名字。” “第五,破题中,上一句不能用虚字,下一句才可以用,但是不能用‘乎’、“哉”、“耶”等字。” “第六……” 张衍和祝保才已经成了蚊香眼。 虽然茫然,但不妨碍祝保才他内心的敬佩之情如井喷般喷涌而出! 婶子果然什么都懂! 八股文这些破规矩讲半天都讲不完。叭叭叭这一口气说完,张幼双自己都觉得心累。 目光一瞥,张衍和祝保才两个人仿若裂开。 张幼双歪着脑袋,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没关系,这些规矩我们稍微注意一下就行,影响不大。” “然后我来详细解释一下怎么破题。” “刷拉”—— 抽出一张纸。 纸上是一道无情截搭题,所截取的经书原文,上下两截之间没有丝毫关系。嗯,顾名思义,十分之冷酷无情(大误) 所谓截搭题,可以理解为割裂经书原文,东拼一句,西凑一句,把本来毫无关联的两句话,硬生生凑在一起,凑成一个题目。 简直是士子们举业生涯的终结者,考场上的大杀器有没有。 不过张幼双倒不是一来就讲这么高难度的,主要是拿它来举例子的。 “所谓破题,其实就是要把这么坑爹的题目给圆过来。” “有句话怎么说的?咬人要咬脚后跟,这做事呢也要抓住主要矛盾。” 张幼双指着纸面上这“皆雅言也叶公问孔子于子路。”说道。 所以说能考上进士的果然都是脑洞大开型的选手么,张幼双腹诽。 “其实就因为这种截搭题还闹出个笑话,你们知道吗?”张幼双笑眯眯地问。 张衍茫然地摇摇头。 咸丰年间,某知名大儒俞樾俞巨巨,没错,就是俞平伯的曾祖父!章太炎章巨巨的师父! 俞平伯就是那位写《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的大佬! 这位俞大佬放任河南学政的时候,割裂经文,出了个十分奇葩的题目。 把季氏篇第十六最后一句话“异邦人称之为亦曰君夫人”,和阳货篇第一句话“阳货欲见孔子”隔篇截搭,出了个“用心十分险恶”的题目叫“君夫人阳货欲”。 国君之妻,国君称她为夫人,国人称她“君夫人”。 众所周知,阳货这两个字同时又指代男人某个特别不和谐的部位。 看到这个题目,众童生内心之一片雾草和我勒个去可想而知。 仗着这两货年纪小,张幼双将这件事儿套上了个前朝的壳子,将人名略一改动,讲给了这两个小少年听。 张衍懵了。 祝保才喷了,旋即脸色一红,叫了起来,“婶子你怎么讲这种东西啊!” 张幼双嘴角一抽,猛然回过神来。 她平常开车开多了,嘴巴一秃噜,竟然一伸手把她儿子给拽上了车,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第25章 祝保才虽然浑身炸毛直拍桌,就是这眼睛亮得还是跟星星一样。 张幼双丝毫不意外,青春期的男孩子果然对这种话题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热情。 “咳咳咳,”脸上略有点儿烧,慌忙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严肃表情,张幼双道,“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 日头转斜。 今天的小葵花张幼双课堂顺利下课了。 下课的时候,祝保才砸吧着嘴,还颇有点儿恋恋不舍的意思。 这一天下来,由张幼双帮忙猜题,画范围,画重点。祝保才抱着怀中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由衷而生出一股满足感。 活这么大,他这还是第一回 听懂,不由一脸兴奋:“婶子你懂得真多!” 课程结束竟然还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 主要是张幼双她讲课接地气啊,不像私塾的那个什么章夫子,成天就是之乎者也不离其口,听得祝保才脑袋都大了。 他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笨呢,如今听张幼双一讲。 祝保才立刻就惊了。 艾玛,原来自己也能听得懂。 原来科举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难啊,原来这些都是有章可循的,有规律的,只要掌握了规律,从前他不懂的地方都迎刃而解了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