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江心忽翻船
既然这首诗是《春江花月夜》。 那么,刚才挑衅男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张若虚! 这人名气实在是太…太…太大了! 张若虚,初唐诗人,与贺知章张旭包融齐名,号称“吴中四士”。 《春江花月夜》可是被后世誉为“孤篇盖全唐”啊! 崔耕不禁打心底怀疑,自己此次给李云莺取巧的戏曲,能否赢过《春江花月夜》? 不过崔耕很快便淡定了下来。 因为据他所知,《春江花月夜》这首牛逼轰轰的七言律诗,在李唐三百余年里貌似不怎么对世人的口味,纵观整个唐朝所有著名的诗集,都没有收录这首诗。对此诗的评价,是在明清时期才陡然变高的。 至于现在嘛?嗯,似乎还可一战! 崔耕稳了稳心神,继续竖起耳朵倾听起下面的赛事。 将近二更天的时候,扬州官妓头牌李云莺终于闪亮登场,轻展歌喉:“这里是兜率宫,休猜做了离恨天……” 小曲儿一出,低下看台和江心岛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嗡嗡议论之声。 扬州的百姓们自然知道“俗曲”是什么玩意儿。 “李云莺咋开始唱俗曲了,这种曲子根本上不得台面啊!” “可不是吗?我猜啊,李小娘子是觉得自己反正赢不了,随便唱个俗曲应付一下算逑。到时候输了,也好有个借口搪塞。唉,真丢咱们扬州的人啊!” “也不一定啊。诶,你还别说,人家这俗曲也唱的挺好听的!” “我仔细听听……嗯,不错啊,这里头咋还有故事呢?别吵吵了,我要看看这张生跟莺莺到底怎么着了。” …… …… 百姓们先是一阵喧哗,接着,逐渐安静了下来。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李云莺和几个妓子才把这首改良版的《莺莺传》唱完。 “小女子拜谢诸位官人。” 这句话说完,李云莺就算退场了。 “……” 不仅是江心岛上,连四周的百姓们都没人说话。 江水缓缓,鸦雀无声! 崔耕其实心里也是一阵打鼓,暗忖,好不好,这些评审倒是给句话啊?这到底是大受欢迎呢,还是演砸了呢?这默不作声算怎么回事? “好!” 良久,才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 有了这人带头,江面上顿时热闹起来,不仅掌声如雷,还夹杂着人们的声声大叫。 “好啊!” “李云莺好样的!” “李小娘子做花魁当之无愧1” “肖莺莺当属头名。”——说这话的估计还没从刚才《莺莺传》的剧情中回过神儿来,直把李云莺当成了肖莺莺。 崔耕见状好是一阵欣慰,看来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李云莺就算当不了花魁,榜眼探花什么的也应该没问题吧?哥们也算没白出这个主意了。 可正在这时,旁边陡然传来了一声娇嗤,道:“不好!” 崔耕扭头一看,正是崔秀芳! 他说道:“秀芳,你搁这儿添什么乱?李云莺可是咱们扬州的头牌,她若是得了这花魁也是给咱们扬州挣了脸,不是?” “什么跟什么啊?”崔秀芳焦急地往旁边一指,道:“你看!” “啊?” 崔耕这才发现,小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破了一个大洞,江水正快速涌入,眨眼间就没过脚面了。 此时船上的几个船工也发现形势不妙,发了一声喊,跃入了曲江。 倏忽间,船上只剩下了崔耕和崔秀芳。 崔秀芳银牙紧咬,恨声道:“一定是丽竞门干的,这帮畜生当初不仅杀了我的……哼,现在又想害你性命。这丽竞门一日不除,咱们是永无宁日。” “得得得,姑奶奶,咱先琢磨是谁干的!” 崔耕看着船中咕噜咕噜冒着江水,急道:“我可不会游泳,你会水不?” “妾身当然……也不会。” “那可怎么办?” 眼看着水已没过小腿,小船随时有倾覆之忧,崔耕道:“听人说,要是跟船一块沉,会被沉船的漩涡卷到水底,绝无生还之理。要不咱们还是跳船吧?周围的船很多,应该有人救咱们。” “好!” 崔秀芳干净利落地答应一声,纵身一跃,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跳入水中,连水花都没激起几朵。 崔耕眼睛一闭,也紧随入水。 他纯属旱鸭子一名,依稀见到几朵血花闪过,就呛了几口水,晕了过去。 …… …… 等崔耕再次睁开眼时,见到两张熟悉的俊脸——崔湜和郑愔。 “大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二人高兴地叫道。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看,道:“我这是在哪?” “在张刺史的官船上。” “那谁……”崔耕猛地一拍脑袋,道:“秀芳!秀芳咋样了?被你们救起来没有?” 崔湜面露难色,道:“大哥是说您身边的那个女子,没见着啊。” 郑愔接话道:“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死什么死啊,你会不会说话?” 崔湜气急败坏地打了郑愔几拳,安慰崔耕道:“大哥您放心,崔小娘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听我说……” 他这番话倒也不是全然安慰,而是依现有的证据来看,崔秀芳出事儿的可能性不大。 首先,他们落水的时间非常短,半刻钟不到就被人救了起来。 其次,这里江水的流速很慢,不至于把人冲远。 还有最关键的,现场总共打捞上来了五具尸体,皆是背后中剑而亡。 不用问,这些人就是刺客! 肯定是有人出手救了崔耕和崔秀芳。 崔耕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道:“谁救了我们,有没有线索?” “毫无头绪啊。”崔湜摇摇头,道:“大都督府的人手都撒出去了,找了两个时辰,除了那五具刺客的尸体,啥都没找着。” 崔耕刚才不过是呛水晕厥,此时也稍稍恢复了体力。 他起身出了船舱,发现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差不多天亮了。 尽管崔湜分析崔秀芳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崔耕还是怒火中烧! 要知道,除了当初在泉州府跟人为了公孙幼娘争风吃醋落水之外,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当时若是崔秀芳发现端倪再晚一点,若是自己被人捞起来再晚一点,若是没有神秘人相救……任何一点差错,自己此刻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丽竞门,很好! 孟神爽,不能再留了! 想到这里,崔耕迅速转身,求见张潜。 好好的一个江南花魁大会,出了这么大一个岔子,张潜还真没睡着。他听下人通禀,马上接见了崔耕。 崔耕一入内,便直言道:“张刺史,您上次说得明白,下官和孟神爽,谁主动挑衅就砍了谁的脑袋。这次的事儿,您怎么说?” 不得不说,崔耕这次是真急了,向来说话晓得分寸的他,此时的语气中都隐隐带有向长官上司质问之意。 不过张潜不觉被人冒犯,慢条斯理问道:“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老夫肯定会遵守诺言。” “证据?” 崔耕气道:“我现在上哪儿找证据去?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刺杀案,孟神爽怎会留下证据让人追查?但眼下有这实力又恨不得取下官性命的,除了孟神爽,还能有谁?若说他没动机,大人您自己个儿信吗?” “这样啊,如果没证据的话……” 张潜目光闪烁,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倒不是怕梦神爽,他着实不想碰来俊臣。 崔耕道:“孟神爽不能再留,这不单单是为了下官自己,也是为大人除去一个隐患!” 张潜陡然转身,道:“什么隐患?关老夫什么事?” “呵呵,孟神爽那厮对大人阳奉阴违,从来没将大人放在眼里。还记得大人到任的夜宴那晚否?他事前曾找过妓子李云莺……” 崔耕将李云莺之前跟他所说之事逐一道了出来,尤其是孟神爽准备用张潜那个失踪宠妾的绣帕陷害自己之事,更是细细详说了一番。 啪! 张潜听完了,猛地一拍几案,破口怒骂道:“直娘贼,来扬州路上,嫣儿卷着细软莫名失踪,老夫还以为……直娘贼,竟然是他们暗中做得手脚?” 崔耕道:“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将李云莺找来,与下官当面对质。但有半句不实之处,下官愿领责罚!” “可恼!” 张潜睚眦欲裂,悲愤道:“老夫原以为是嫣儿背叛了我,才卷了细软跑路。没想到,她是被丽竞门害了,而且故意布了一个携款潜逃的假象迷惑老夫!欺人太甚啊!孟神爽,你杀我爱妾,老夫岂能容你?” 张潜身后侍立的一个侍卫低声提醒道:“刺史大人,是不是再调查一下,寻一些有力的证据?到时,也好对来中丞有个交代。” “证据?那绣帕不就是证据?”张潜白净的脑门上青筋隐现,道:“再说了,没证据,老夫杀他孟神爽不得?他算个什么东西!” 随即,他高声叫道::“韦凑!”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韦凑顶盔掼甲走了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潜把签子往下一扔,道:“韦参军,本官命你速带五百府兵,将孟神爽的如意楼给围了。” “卑职领命!”韦凑果断干脆。 张潜用迸火的双目盯着韦凑,杀气凛然地说道:“老夫不想让孟神爽看到明日的太阳,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吧!” ps:出差期间,一日一更。回漳之后,若有爆发,本牛会另行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