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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扬是最反常的一个。沈枕的手指捏着眉心,认真回想她今晚所有的言行。 首先是她说话的口吻,就像是知道她会来似的。她是怎么知道的?是程启明告诉她的?程启明让自己过来再告诉程之扬绝对没安好心。以他对傅晴做过的来说他也不是想要救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是出于某种原因,要让自己和程之扬发生正面冲突。 其次,她说的话也很奇怪。 ——你们不都是雇佣兵出来的,对付个女人可别给老子跌份啊…… 这句话先是自报家门,故意点出“雇佣兵”就像生怕自己轻敌似的。言语中还带着点激将挤兑,像是就怕几人一拥而上似的。程之扬话里话外竟然像是在……帮她。 沈枕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这么想也许就应了老话说的自作多情了。只不过,后面自己制服了最先过招的男人,正处在视角盲区的时候,明明是先听到对方支援的脚步声,才听到程之扬那句“赶紧过去帮他。”那一瞬间,沈枕是真的怀疑程之扬说话的本意,是不是想要提醒她。 一想到这里,沈枕更是烦闷,真相假象像是交织而成的大网,将她都头罩在其中。她克制不住的去想程之扬是否有什么隐情,又觉得自己无聊透顶像是在做什么一个人的愚蠢游戏。是……己想多了么? 突然,沈枕指尖一痛。外科医生的手是相当金贵的,沈枕下意识的缩手,才发现竟然是思考的时间太久,手上的烟头竟然已经燃到了尽头。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去摸风衣口袋,指尖探进的一瞬间便接触到了那块漆黑如墨的钢铁。 与刚刚指尖的灼烫感全然不同,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这是那把在她左臂印下一吻的手.枪。呵,有这东西在,她能有几分善意呢。沈枕自嘲的想,她拢了拢风衣,突然觉得有点冷。 只是自己不也挟持她做人质了么,不也用刀锋抵住她咽喉了不是么?同样是性命相搏,手术刀又能比枪口高尚到哪里去了。扯平了,真没想到在她二人之间,会有这样一日。 只是,沈枕突然挥拳,狠狠的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她竟然觉得她是故意给她做人质的。 蹲下的时候,她看到在她的脚腕处,掩在皮靴里,是白皙皮肤上青紫的勒痕。* “岑哥。” 程家老宅,程之扬一袭华丽的长袍半披在肩上,肤白胜雪,唇却与杯中酒液交相辉映,艳丽如血。像极了独居城堡的巫女。熟悉又陌生的宽敞房间阳台上,她半倚着阳台栏杆,手里摇晃着一只高脚杯,身上落满月光。 “小姐,时候还早,我们或许应该再等一等……" 一旁站着的男人身影掩在黑暗中,像是一尊表情冷硬的雕塑。 “不能再等了。” 程之扬的唇角沁着一抹笑,只是在这样的背景里显得诡谲又苍凉。 在她身后,那张圆形的、半掩着帷幕的柔软大床上,一个女人合着眼,呼吸沉沉。 借着流泻的月光,能看到女人呼吸起伏,薄被勾勒出她身上曼妙曲线。光裸的肩膀和胸口丰盈的曲线半掩半露,漏泄出一室旖旎。 只是,站在阳台上的二人周身却笼着几乎要凝成霜的寒意,对身后的国色天香视若无睹。 “她……已经答应了,就是现在了,我没有时间了。” 高岑缓缓的离开房间,程之扬又在夜风萧瑟中占了很久。 末了,她踱步进房,一颗一颗开始解起衣服上的纽扣。 第101章 程启明并不常来老宅,这里于他而言也并没什么愉快的记忆。 富丽堂皇的大房子,形形色色的下人,比他家逼仄客厅还大的餐桌……小不点的他跟着那个女人辗转来到这里,安顿下来。 在某间宽阔的铺着地毯的房间里,跪在地上,叫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爹”。 他妈和他说,见到你的时候,一定要笑,一定要乖顺,可不能惹他厌烦,妈妈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他木着一张脸点头,忍着心里的不适。 所以在初见的时候,他用一个小男孩能表现出的,最童真稚气的笑容,抬头看男人,怯生生的叫他“爹。” 但男人却没理他,甚至没有看他,就当他是空气。他不是没想过爹是什么样子的,但不是这个样子。 之后的很久很久,男人也都像是看不见他。他没有名分,也不让姓程,依旧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那时候他知道,男人还有另一个孩子。那是个瓷娃娃一般的人,小女孩,男人能看见她,有时候甚至会流露出一些叫做“父爱”的玩意儿。他应该叫他姐姐,但他并不甘心,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二傻子姐姐。 他打从心底里,讨厌这个女孩儿,讨厌她一哭起来,一群人“小姐小姐”的跟在她身后哄。更讨厌她笑嘻嘻的在程家宅子里跑来跑去。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见不得她好。 但那小傻子对他毫无防备,见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走过来看他,眼神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偷偷叫他“启明弟弟”,因为那个男人不允许。 没人的时候,他用力,将这个大她不少的女孩子推倒,想看她哭。但很奇怪的,一向娇气的小姑娘只是红了眼圈,并没有哇哇大叫。 程启明讨了个没趣。 男人和他娘的关系更直白,他只是时不时叫她那个便宜娘去他的房间,回来的时候,娘都是抽抽噎噎,一身的紫青,大块大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