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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从元贤的房间出去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刚到外头就看见穿着一身藏青色流水暗纹直缀的男人朝这走来,男人年有二十七、八,相貌周正、身姿挺拔。 他是如今元家的管家元默。 元默幼时被元老太爷救回,又和元恪从小一起长大,虽是奴仆,倒也算得上是半个元家人,便也随了主家姓。 近前后,元默率先止步拱手,语气低沉恭敬,“夫人。” “元管家。”杜南絮朝人点了点头,语气温和,问了元赐回来没,得到没有的答复,沉默一瞬也未再多说,和人作别后便离开了元贤的院子。 她没有注意到,元默一直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进了,沉默内敛的男人这才转身进屋。 看到元贤背对着自己算账,男人并未出声,只是给人换茶的时候看了眼账本上的内容,这才开口喊人,“少爷。” 元贤回头,看到男人又略带惊喜地笑出声,“默哥哥?” 而后拉着元默坐下,和人说,“嫂嫂刚刚教了我好久,默哥哥再帮我看看,对不对?” 元默坐下后却没有看账册,只是看着笑容纯善又天真的元贤说,“对不对,少爷很清楚不是吗?” 元贤神色微滞,但也就一个呼吸的光景便又歪头道:“默哥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大少爷走之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元默看着元贤,语速缓慢,“二弟性情不稳,容易被人挑唆,三弟虽年幼却聪慧,日后元家就靠他了。” 眼见少年目光微闪,脸上的笑也有些绷不住了,元默却未停下,仍看着他,语气淡淡,“人不能太自私,三少爷,您若真的喜欢她,就该放她离开这个吃人的地。” 他说完又坐了会,见元贤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起身告辞。 快要跨出屋门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音,“你既早就知晓,为何如今才说?”少年音色清冷,再不复平日的天真烂漫,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嗤道:“元默,你的私心可不比我少!” 元默脚步一顿,他在原地僵站了许久,最终却不置一词离开了。 等走到外头,看着头顶一片蔚蓝,忽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只是眼睁睁看着记忆中那个活泼好动的女子变得越来越哀愁冷清,他又怎能再让这私心继续蔓延下去? 他袖手捏着一封信,穿过九曲长廊,一步步朝杜南絮的院子走去。 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脚步一滞,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会她才进府不久,刚过及笄的女孩,家里千娇百宠养着,脸还没如今那么瘦削,圆圆的,也爱哭,动不动就红个眼眶,活像只兔子。 却不敢在人前哭,只敢在无人时偷偷躲到角落里,抱着双膝埋着头哭。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天气,他扶着大少爷在园中散步就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他记得那日大少爷看着远处的夫人,步子往前迈了一步,却又收回,只是在转身时,轻轻叹了一声。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初大少爷选她做他的妻子,并不是为了冲喜也不是为了想留她在这吃人的地为他操持家业,早在很多年前,河畔一顾,他就生了情。 她也不会知道。 当初生情的不仅仅是大少爷一人。 天色渐渐暗了,黑色慢慢遮盖住整个元府,灯笼还未点起,元默就这样一个人无声地走在这长廊上,如同他这数十年的每一日。 …… 阮妤并不知晓元家发生的这些事。 临近六月,她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了,爹娘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先生也已经请好了,酒楼的师傅还在学习,至于京城那边,前不久白竹给她来了信,用他们商议出来的最低价格买了一间酒楼,如今还在修葺中。 唯一让阮妤有些愁的是,管理酒楼的人员还没找到。 这日,她正跟谭柔商量着要不要把之前来面会的那几个人找过来再看看,便听阿福在外禀道:“东家,满味坊的杜老板来了。” 阿絮? 阮妤微微一惊,却还是立刻请人上来了。 自打那日一别之后,她们就没再见过面,不知今日阿絮过来所为何事,但对于这个刚结交的朋友,阮妤是很喜欢的,听到脚步声在走廊响起,她便起身去外头迎人,走到门口就瞧见朝她走来的女人,一身月白色短褙配霜白挑线裙,和从前打扮无二,可让阮妤有些惊讶的是同样的打扮之下,今日杜南絮的身上却有着一股从前没有的气质,轻快的,就像那根一直绑着她的线终于被她剪断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轻松愉快。 明明今日天阴无光,阮妤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如初阳一般的暖煦,虽不耀眼,却也足够明亮了。 “杜老板。”谭柔先向她问了好。 阮妤也笑着回神喊人,“阿絮。” 杜南絮朝她点了点头,又和谭柔说,“这里没有满味坊的杜老板,只有一个杜南絮。” 谭柔微怔。 阮妤也有些诧异,正要问人,却见杜南絮把目光转向她,笑着和她说,“阿妤,我听说你在找人替你打理酒楼……”她稍稍一顿,忽然莞尔笑道:“你看,我如何?” 第140章 阮妤一怔, 等反应过来便是一阵惊喜。 如果有阿絮帮她,她可以说是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一来,阿絮掌管元家这么多年,做得原本就是酒楼生意, 上手也不难。二来, 阿絮虽然看着柔弱,手段却十分厉害, 这些年元家人虽然不忿她手握大权, 但也从来没有谁能把她的权力分剥出来, 她也就不用担心阿絮降不住酒楼里的人。三来, 自然是阿絮是一个值得人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