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不施一招一式，就占据上风，让我徒耗心神。”黄裳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不愧是突破了人体极限的巅峰高手，任何时候都不可小觑。一不留意，立即失手一着。” 慢步走出繁叶密林，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从终南山另一个方向下来，到了宽阔的官道。 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精致雕木所制，车前两匹高头大马，日行千里无虞。 “上车吧！”黄裳淡淡说道，却先登上了马车。 “还有马车？”君莫问神色一怔，心道：“这种套路，莫非黄裳是出来旅游，巧遇自己，顺手抓住自己。但如果是运气不佳的巧合，与我的高幸运属性未免不符。” 思索了一会儿，情报过少，不得所以。 车厢内，空间虽小，却五脏俱全，一张小小桌几摆在中央，精致点心，清香茶水，布于几上。车壁四面，则挂有轻纱丝绸，脚下铺有华贵地毯，像车厢，不若说更像是一间精巧雅室。 君莫问呵呵一笑，拿起一块点心啃起来，边吃边语音不详地说道：“雅间软椅，还有点心茶水，这待遇不错呢。” 黄裳淡然一笑，呵呵道：“囚车而已。” “呃，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话吗？” 君莫问不禁连声咳嗽。 “咳咳……” 被噎着的君莫问，快速从桌几上倒了一杯茶水，连忙灌入喉中，“呼”，总算缓出了一口气。 君莫问幽怨地看着黄裳，黄裳微笑以对。 这是嘲笑吧，这一定是嘲笑啊！ 君莫问抑郁之气难压，眼珠一转，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是囚室，那囚室中的黄裳，又是谁呢？” “看守！”黄裳不假思索的答道。 君莫问一手指黄裳，一手指自己，摇头笑着道：“你我都是囚室中的囚犯。” 黄裳眼眸里异彩一闪，欣赏的目光看向君莫问，颌首说道：“正是如此。天地一个大囚笼，众生不过其中凡人，任天道予杀予夺，不得超脱……”说到后来，一脸慨叹，仿佛他是一个为了人类最伟大事业而奋斗的仁人志士。 君莫问低下头，果然，武林那个时代，那种文明，人类的追求都是一样。钻研那永恒的未知——科学的真理，武道的终极。 …… …… “谁在驾车？”君莫问忽然问了一渺小的问题。 “老马识途。”黄裳淡然说道。 老马识途，指的是老马认识曾经走过的道路。也就是说，马车正一直才向京师前行。 车厢内，一片沉默，君莫问和黄裳是敌非友，他们的交情也没达到惺惺相惜，化敌为友的程度，倒是王重阳有这种可能性。 无事可做，君莫问就运气疗伤，虽然黄裳在侧，他无法进入最深层次的入定，调养生息，治疗灵魂本源的沉重伤势，不过平复灵魂波动，治疗表面伤势，却不许在意黄裳。 马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君莫问从沉定中醒来，微微皱起眉。有些不对劲。 “怎么停下来？” 根据他的计量，马车才行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光，即便日行千里的名马，在这么短时间也走不出终南山。怎么停在了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君莫问心中一凛，莫非自己先前预料错误，黄裳并不是要将自己押入天牢，关押起来，而是预备在这里解决自己。 难道到了最后一刻，终究还要战上一场。 君莫问苦笑，真是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人呢！ 黄裳说道：“到了。” 君莫问问道：“到了哪里？” “天牢！”黄裳淡漠的语气，仿佛来自九幽之底，幽冥深处。 “天牢？”君莫问半信半疑，掀开幕布，马车前，一座“天牢”匾额的庄严建筑映入眼帘，精钢所铸的大铁门，门前立着两座恢弘大狮子，威猛肃穆。 君莫问脸色一怔，所谓的天牢，难不成就在终南山附近。 不对！ 他感受到天地之间，含有一股莫大威压，镇压元气，干涉了200级绝顶高手的天地元气操纵力，灵动活泼的天地元气，在这里竟呆滞凝聚了。 “这里绝非终南山！” 君莫问蓦然抬头，望向天际，一条虚形五爪金龙遨游天空，不为凡俗所知，却镇压着整个京师的元气波动。五爪金龙之下，正对一座内城，繁华壮丽，一眼望不着边际——宫城。 “这里居然是京师。”君莫问喃喃自语，一脸震惊，“怎么可能？不到半个时辰，一亮普通马车竟走过数千里遥远路途，来到京师。” “怎么不可能！”黄裳淡然地下了马车。 “世界上本就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也有着许多无法以逻辑解释的人和事。天地实在太过浩大，天道亦是浩渺神秘！仅仅是瞬息千里这种事情，值得惊讶吗？”黄裳漠然反问。 君莫问清淡一笑，说道：“的确，瞬息千里而已，又不是破碎虚空，有何惊讶！” 第八十七章 天牢（下） “对了。” 黄裳呵呵一笑，道：“先前你不是问我，为何那么巧合，正好在你重伤时，我就出现。其实，里面没什么秘密，只是我入定修炼的时候，忽然觉察到天道涟漪，发现有两大巅峰强者对决的气机，立即从京师赶了过去。” “哦！”君莫问眼眸一闪，说道：“这么说，这辆马车不是一般的马车了。” 如果黄裳自己有瞬息千里的功能，又何必多此一举，带着一辆马车前去。 黄裳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个世界很奇妙，符文构成的天地法则。符文，可不可以构成仙道符篆，从而施展出仙道手段……” 君莫问真有些惊讶了，难怪王重阳曾自述自己不一定是黄裳的对手，黄裳的武道的确惊人。其他突破极限的巅峰高手，诉求天道于浩大伟力一面，黄裳却不拘俗套，竟是对天地精微玄奥一面，倾尽精力。 “以符文构成符篆，在虚空法则中折叠出一个空间通道，折叠空间符文，将千里之遥缩短为半个时辰的健马路程。这就是我，黄裳，惊讶数百年道藏，钻研而出的符文武道。” 君莫问的惊讶之色，黄裳很是受用，笑容满面。项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黄裳自恃武道强横，精微奥妙，虽不能说胜过其他同级高手，但从特异性上，却是开创了一派武学的大宗师。 从前，京师中无人可与他论道，甚至连看透世间本质都做不到，黄裳若是尽述其道，无疑是对牛弹琴，真是寂寞如雪。如今来了个君莫问，倒是多了一个有资格听他说话的人。 生活在一群笨牛中间，黄裳的确辛苦了，突然来了一个人，即便是要和他争地的敌人，也是喜悦多于敌意。 …… …… 天牢，天之牢，却不是任何武林人士都能进入的。 黄裳是江湖事物总管。朝堂诸官管理天下民生，他独自一人管理江湖事物，权势不可谓不大。同时，他亦是天牢总狱长，这座天牢本就是黄裳亲手设计并筹建，其内有多少机关，有多少秘密，连建造的工匠都不得而知。 因为天牢实在是太大了，几百个工匠一份建筑设计图，而总设计图则掌握在黄裳手中。 黄裳管理的天牢，是一个专门收押武林强者、高手的监牢。这牢狱之中，到底关押了多少曾经威震江湖的绝顶高手，多少生杀予夺、纵横武林的枭雄巨擘，除了黄裳，没有其他人知道。 步入天牢，君莫问才发现，这牢房不是建在地面，而是地底牢狱。不知道这是否是对于江湖高手的特别待遇，东方不败囚禁任我行的地方是西湖湖底，现在黄裳囚禁武林囚犯亦是在地下建筑牢房。 君莫问眼眸微微一眯，略觉奇特，堂堂天牢重地，竟然无人驻守。 “这天牢之内，无人看守，可以吗？” 君莫问疑声问道，心中恶意想道：“难不成，这天牢中的囚徒，都是君子，画地为牢，而且对从前犯过的罪孽惭愧忏悔。” 黄裳道：“天牢还是有一个看守的。” “是谁？” 黄裳微笑说道：“那个人是一位得道高士，姓黄名裳，正是区区在下。” 君莫问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是自谦还是自夸？” 黄裳笑道：“也许两者皆有吧！” 顺着走道，路面倾斜，两人渐渐向下行去。一路上，君莫问和黄裳相谈甚欢，乍见一看，还以为他们是至交好友。可惜，他们是生死大敌。 君莫问不知为何黄裳对自己敌意深重，但是，黄裳的确杀机暗藏，数次都升起森然杀意。这件事两人【你知我知】，却是不宣之于口，心知肚明即可。 君莫问重伤在身，不进反退，反使得黄裳顾忌重重。超越极限的巅峰高手，早已不能用凡俗法则论断，看着君莫问虚弱无比，可谁胜谁负，尚难推知。 虽然先下手为强，但没有必胜把握，黄裳愿意等。或许时间会很久，也许没过去一秒，黄裳胜算就低上一分，但他仍然愿意等，这不是谨慎懦弱，而是对天道的感悟，天道不恃强，天下莫有与之争锋。正是斯理！ “这地牢有几层？”君莫问问道，他不称这里为天牢，而称其地牢，毕竟深入地下十数层，真心称不上天牢啦。 走了许久，深入地下十几米，还未到底。洞道两边，只有暗淡油灯火光照明，昏暗恐怖，如果是一般人，此刻必然倍感压抑，甚至恐慌。 黄裳淡然道：“十八层，取佛教神话传说的十八层地狱之称。”他脸色平静，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漏。也的确如此，一个人如果在这里看守“天牢”几百年，曾经再是惊奇也会成为平凡，再是恐怖也将成为平淡。 “那么……”君莫问沉吟着，这一层又一层的牢房中，却是寂静无声，凝心静气，暗暗侧耳倾听，隐约中才能微微听到轻弱悠长的呼吸声，方知这一层层中的确有囚犯，而且还个个都是高手。前十层是一流高手，下八层多半是200级以上的绝顶强者。 “我要被关在第十几层？” 黄裳的脚步，似是停顿了微微一霎那，又似没有停顿过。淡漠道：“第十八层……” 自从进入“十八层地狱”，黄裳的表情就变得一片淡漠。但这时，他却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本来，我是想将你关押在第十九层的，可惜，十八层地狱叫做十八层地狱，顾名思义，只有十八层。所以……” 说到着，意思已经表达，黄裳也停住不说，加快了脚步，第十八层“天牢”，已然到了。 君莫问紧追几步，接口道：“所以，我以后生活的地方是十八层地狱了。” “第十八次地狱生活待遇怎么样？一日三餐，围棋古玩，武功秘籍，这些都有没有？” “没有！” 黄裳打开铁门，一排囚室分列两边可惜没有！这里只有一座囚室，铁门就是囚室大门。 “好了，到了。进去吧。” 铁门大开，黑洞洞的，几缕幽冷阴风鱼贯而出，吹得君莫问耳边几缕发丝飘起。空气沉淀的囚室内，居然有风刮出，的确有几分地狱风度。 君莫问看了看眼前的十八层地狱，再回头看看眼前的黄裳。来回看了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地狱和黄裳，还是黄裳危险一点。我进。” 君莫问起步，脚步一抬，正要进去。他神色一凝，再次回头，看向黄裳道：“这里有人。” “确实有人！”一个粗苍声音，以自负的语气说道。 “当然有人！”一个阴冷声音，以傲然的语气说道。 粗苍声音又道：“黄裳，你不是一年巡视一遍十八层地牢，年头刚巡视一次，现在才几个月，怎么又来了。” 阴冷声音道：“笨和尚，你没发现，门外不止一个人，除了黄裳，还有另一个高手。”语气讽刺。 粗苍声音反击道：“臭道士，你想打架吗。不过，的确多了一个人，能一时躲过我的灵觉感知，也是一个高手，有资格进这第十八层地牢。” 君莫问却不服了，冷声对黄裳道：“没有一人房了，三个人一间房，你还做不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