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这里是朱元璋的御书房，并非传说中的富丽堂皇，反而简朴异常，只是平常的书房布置和几幅附庸风雅的名家字画。朱元璋出身微末，生性简朴，即使做了皇帝，也只是满足权势上的欲望，对享受并不很在意。 “长江为之断流！虽然庞斑和君莫问武功很强，但江河断流这种比喻性的字眼怎么可以出现在情报中？” 朱元璋语气冷冽。言语中对庞斑和君莫问都有不满，对庞斑不满很正常。可对杀了方夜羽，与他有功的君莫问，同样不满，除了君莫问的剑帝名号犯了忌之外，还因为他和庞斑约战皇城之巅。这种藐视皇权的江湖人物，朱元璋自然是十分仇视和忌惮。 御书房中央站着的是大明朝特务头子，厂卫大头领，“阴风”楞严，面对皇帝的责问，楞严面上露出似惊骇的神色。 “嗯？”楞严的表情倒让朱元璋疑惑了，作为他最亲信的手下之一，楞严平素都是面容阴冷，即使在“雷霆雨露的君恩”下，也一直是面容阴冷，就似只有这一种表情，所以被人 称为“阴风”，但此刻“阴风”竟露出了另外的表情。 楞严以一贯的冷声道：“启禀陛下，虽然没有真的使长江断流，但也算是江河断流。自昨天开始，由荆襄到应天的漕运已经断了。在魔师和君莫问交战的地方，忽然出现了无数潜流，船只不能通过，不知何时才能同航？” 第三十七章 精神印记 高丽使节船中。 “江河断流？” 天色已晚，韩柏正准备睡觉，一身华丽精美的高丽装饰早被他乱扔了一床。闻言惊讶地问向范良极：“把长江打得断流，这种事可能吗？” 范良极思忖良久，还是不确定道：“可能有吧，听说长江上下游的船只都无法从两人决斗的地方航行。” 独行盗心中也是不能置信，虽然那两个人的武功已经到了鬼神莫测的境界，与百年前跃马虚空的传鹰大侠也是相差仿佛。 当年传鹰大侠于千军万马中斩杀思汉飞的事迹，还算史上有记，谓之：古之名将，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但“江河断流”这种情况，却是只流转于仙道传说之中了。 “不如找浪大哥问问，他一定知道！”韩拍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套，赤脚就向浪翻云住处而去。 独行盗看着一身凌乱的韩柏，摇摇头，叹着气跟上。 “精神印记。”浪翻云淡淡道。 “精神印记？”韩拍很是迷糊，他毕竟是因缘际会才成为了江湖第一流的高手，对于这种已算武道最顶端层次的神话传说，当然不清楚了。 “精神印记！” 不过师承凌渡虚，算是家学渊源的独行盗范良极，闻听了就非常惊讶了，鹰刀中有传鹰留下的印记他是知道的，难道那两人已经到了大侠传鹰的程度。 浪翻云如亲临过现场，继续向两人解释：“君莫问和庞斑江面对决中，两人的武道意念逸散，形成了成实质的精神烙印。这精神印记虽然不可能做到使长江断流，但影响江中水流的方向，造成无数暗流潜流交错，让船只无法通行，却是非常容易。”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江河断流！”韩柏恍然大悟，接着自豪道：“那么，浪大哥肯定也能做到让长江为之断流了！”浪翻云的荣誉威名，韩拍一直都是与有荣焉。 “不，让武道意念凭空显现，浪某无法做到，即使是传鹰大侠，也只是将自己的精神印记烙入鹰刀中才传世的。”浪翻云语气淡然。 “什么？”韩柏惊慌出声，难道此时庞斑的实力已经强过了浪翻云大哥，甚至传鹰。 浪翻云嘿嘿一笑，说道：“不仅是我，庞斑和君莫问若是独自一个人，其实也做不到的。” 韩柏和范良极这下完全迷惑后，对浪翻云这番前后矛盾的解释，理解不能。 浪翻云拿起“清泉溪流”大喝了一口，继续道：“不过，一个人做不到的事，两个人未必做不到了。” 独行盗明悟道：“浪兄的意思是，君莫问和庞斑若独自一人，在某种限制下，都不能将武道意念实化为精神印记，但当两个人合力而为，却是超过了某种限制，使精神意志实质化了。” “不错，正如范兄所言。”浪翻云又饮了一口酒，“君莫问和庞斑连续大战三场，激烈的武道意志交锋中，他们的心神意念臻到了世间极限，使得风云变色，天地动容，甚至超脱了世界的界限，”说到这里，他忆起当时所感到的虚空法则震荡，接着道：“让两人的武道意念与天地间最为莫测达到力量产生了某种神秘而无法测度的联系。使他们的武道意念实质化，才得以凭依流水而存。” 韩柏和范良极听着浪翻云的叙述，如临其境，不禁为那场神话传说级的对决神往。 浪翻云又叹气一声：“不过世间法则不允许武道烙印凭空而存，由两人对决而奇迹般实质化的武道意志，在虚空法则的消磨下，三天之内，他们的精神印记必定会消失。” 韩柏和范良极闻听浪翻云的论断，同样感觉有些惋惜。 神迹显现，终归虚无。却是令人慨叹，不过漕运畅通，与万民却是有利。 －－－－－－－－－－－－ 仿佛是剑帝与魔师的影响，今晚的长江之夜，乌云遮月。 晦暗的夜空下，一艘灯火明亮的华丽楼船往应天城驶去。 此船正是君莫问决战前赶走的一艘船。 正如君莫问所料，这艘船所乘的多是京师的公子哥们，先被君莫问排山倒海的一击吓得半死，又听见远方一直未停歇的震天巨响，一道道澎湃江浪冲击着座船，经历了几乎翻船的体验，都躲进了船舱中。 不过此船却非游览之用，而是西宁派所属船只。方夜羽死后，域外势力基本退出了中原，投靠域外势力的黑道损失惨重，白道又岂会不趁此机会分一杯羹。白道八派虽是同盟，却是在魔师的压力下联合起来的，内部矛盾重重，又经历“韩府血案”的冲击，如今已是名存实亡。 西宁派此次正是以出游为名，暗中联络投靠的势力，扩张实力为实。所以不仅出动了西宁三老之一的“老叟”沙放天，还有美名传于江湖的“香剑”庄青霜。 此刻，庄青霜身着一套洁白的纱裙，面纱遮面，有一种一副寒雪腊梅的气质，仿佛玉洁冰清的仙女下落凡尘一般。 庄青霜俏立船尾，看着渐渐恢复常态的急湍江流，远处剑帝和魔师的交锋似已结束。那些公子哥们躲入船房中，到让一直被众星拱月的庄青霜清净了许多。 “小姐。”一名灰衣老者出现在庄青霜身后。 “沙叔，刚才应该是剑帝君莫问和魔师庞斑在对决吧？”庄青霜清冷柔美的声音问道。 “应该是，除了他们，又有什么人可以做到那种程度。听闻武道到达最高境界，就会向飘渺而不可测的天道进军，臻至神秘而不可想象的境地。唉，没想到武功至无上天道之境，竟会如此……”沙放天说到这里，不知要如何形容了。 沙放天一掌之威可使巨柏枯毁，自以为已冠绝武林，是江湖绝顶一流的存在，不比黑榜中所谓十大高手差。可想及剑帝问的威势，挥一挥衣袖，掀起惊涛骇浪，武功到了如此地步，已经是神圣仙佛了，就是当年跃马虚空的传鹰大侠，万军中取上将斩杀思汉飞，比之也差了一线。 庄青霜面纱下同样流露出神往之色，紫衫身影，轻轻挥一挥衣袖，磅礴江涛就随之奔流。如此威势，就仿佛君莫问如号令天地的君王一般。 “小姐，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吧”灰衣老者从君莫问的威势中回过神来。“武道至到那种境地，已不属凡人，近乎仙魔了！不是可以谈论的了。” “好的，沙叔，我在待一会儿。” 沙放天看了白裙清冷女子一眼，先行退下了。作为豪门大派的女子，又容貌绝世，终究逃不出一些周旋应酬。 庄青霜有静立一会，准备回房休息，天上明月似是心忧这位钟天地灵秀的绝代佳人寂寞，从乌云中钻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撒于江面，庄青霜不经意微转螓首，江水中有一道紫色身影浮动，在江面沉下浮上。 “那是……” 第三十八章 庄青霜 君莫问，不知其过往出身，亦不知其师承何处，传说和魔师同门，仗剑而行于江湖。初于韩府鹰刀现世时出现，似乎是提前得知鹰刀行踪而至，牵涉“韩府血案”。与黑榜绝顶强者“邪灵”厉若海决战兰溪，战而胜之，魔师庞斑赞誉其“剑帝”之名。之后退避白道八派，斩域外宗师级高手年怜丹，碾转于双修府。又杀方夜羽，败人妖里赤媚，约战庞斑于皇城之巅。 庄青霜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躺于自己闺床上昏迷的君莫问，这个彗星般崛起于武林的剑帝，不，所谓彗星已不足以赞誉君莫问的成就，应该是如旭日东升般不可阻挡，现今已日照晴空，凌照天下的武林之巅峰。 “剑道凌厉，看他面容清秀，如松竹般浑然天成，温文尔雅，并无棱角分明的凌厉感觉。” 君莫问出山以来，仅仅经过不到十次战斗，但所对战的无不是宗师级的武林绝顶高手。结果在君莫问剑下，无不是非死即重伤。确切的说，除了人妖里赤媚之外，尽数是让其一剑击杀，而且侥幸活下来的里赤媚，也被废去了大半功力，武功大损。 庄青霜眼神专注的看着君莫问俊秀的容貌。暗道这传闻中凌厉无匹、霸道绝世的剑帝，为何竟是一般书生模样，甚至给她的感觉有些柔弱。 君莫问其实并未昏迷沉睡，否则他早已沉入江底，又岂会在江面浮沉不定。他只是处于半梦半醒间，顺着江水流动向应天去。君莫问本想以一种奇特的龟息之法漂流到京师，这样既可以赶路，又能疗伤，一举两得。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似乎被好心人救了呢？”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君莫问，只能大概的感知到周围的境况。虽然与设想不一样，不过比起在江水中飘荡到应天，可以舒服的坐船无疑更好。不过龟息状态下的君莫问，思维流转无疑是非常缓慢的，所以要解除这种状态花费的时间却是要长了一点。 “嗯？” 君莫问的声响惊醒了发呆中的庄青霜，她连忙站起，退开几步。 君莫问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动人心魄的绝色佳人。一对秋泓般的明眸，淡雅的柳眉，如玉璧般光滑漂亮的俏脸，凑成了一张可以使任何人迷醉的绝美容颜。身后飘柔如流水般的秀发垂散至翘臀部，一套略微紧身的白色纱裙，勾勒着一道道完美的白边曲线，尤其是其胸前一对饱满欲出的圆润珠峰，让人不由得遐想连连。 只是她本身如深山绝峰上孤傲的霜雪的气质，却散发着冰寒一般的圣洁，让人想而不敢亵渎。她的皮肤晶莹雪白，气度超凡脱俗，却又使人难以亲近。并非特意作态，而是她那种美丽是像霜雪般既使人目眩，亦令人只敢俯首远眺、偷偷欣赏。透出一种傲然不群，偏又醉人之极，遗世独立的风采。 君莫问的灼热的目光有若实质，庄青霜不堪承受，首先开口道：“你没事吧。” 庄青霜平素冷若冰霜，傲然不群，不单是她品性高傲，更因本身卓然自傲的天资体态。不过在君莫问这个屹立于江湖之巅，偏又年纪相仿的古往今来第一青年俊杰，心中不由得升起少女般的仰慕和羞怯。 君莫问微笑了下，道：“应该没事。”说着想活动一下手脚，可是仅有几根手指微微颤抖了几下，却终究无力举起。 庄青霜一直关注着君莫问，注意到这个情景，有些慌乱道：“你动不了了，难道是……”经脉尽断。 魔师庞斑何种人物，雄踞天下第一宝座六十年的绝世强者，同他一战，即使逃的一命，身受重伤甚至终生难愈都是可能的。 君莫问失笑道：“我没事，只是脱力了而已。” 这次与庞斑一战，几乎倾尽了他所有身心，不仅肉体负荷到了极限，心神的损耗同样严重，否则君莫问也不会使用秘传的龟息功修养了。 想到这里，君莫问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忘我剑，忘我剑正放在房中松木圆桌上，在圆桌中心的烛光反射下，仍是凌然生辉。这柄忘我剑与他性命相交，生死与共，若是他真的经脉尽断的话，忘我剑锋上也定会裂纹满布，甚至破成碎铁片都有可能。 “哦，那就好。”庄青霜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激动。君莫问的状况，关自己什么事。不由得为自己刚刚的言语感觉到有些羞怯。 君莫问道：“未请教小姐芳名？” 庄青霜竭力平静心神，语气淡然的吐出三个字：“庄青霜！” 君莫问艰难的自床上坐起，接着道：“君莫问多谢青霜小姐相救之恩。” 庄青霜见君莫问艰难爬起的样子，本能的想去搀扶，转瞬再次意识到两人只是初识，男女有别，又矜持地立于原地。 君莫问发觉庄青霜可爱的动作，心中一笑，真是活泼可爱，似乎与传说中冰山美女的形象不符呢。 这间船舱客房布置典雅，还放置了不少精美小饰物，而且不远处更有一张梳妆台。君莫问有些迟疑，不由得向庄青霜问道：“这里是……” 听到君莫问的问话，本来就很尴尬的庄青霜，这时都想一头撞死算了，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昏了头似的，竟把君莫问藏进了自己的闺房，而且还没有告诉其他人。 君莫问看到庄青霜的表情就想见了事情经过，又看了看他身上换过的白色内衣，心道：“难道是这位美女帮自己换的衣服，那可真是要拜神感谢了。不过，应该是本人太帅的缘故，还是拜自己吧！” 看到庄青霜低着头，一副心若死灰，“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君莫问让她的“鸵鸟政策”弄到心下一阵好笑。 不过君莫问同样不想别人知道自己躲在这里，虽然他行走江湖不到几个月，朋友不多，但敌人同样不少，能屈能伸一下也好。 只要可以出剑，无论谁来君莫问一概不惧，一切都不是问题，只需出剑即可。可关键的是，君莫问此刻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地，欲出一剑而不能！ 庄青霜未将他的情况泄露，君莫问也乐见如此，只不过这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要怎么休息。 第三十九章 梦入京华 君莫问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排除所有浮思杂念，内视自身经脉筋骨。 君莫问的武道近似金丹大道，与庞斑吸纳御使天地元气的天人武道不同，是不假外界天地精气能量，旨在挖掘自身潜力，锤炼真元意念，大成时就是真元劲力武道意念，凝聚一团，可以称为武道金丹。 故而君莫问一般对敌时并不会损耗真元，而是依靠金丹真元的势能击破对手的护体真气，可谓是丹道一剑。即使当初击杀厉若海的一剑同是如此，并没有将自己的气劲打入对手身体内。 君莫问自出江湖以来，只有两次消耗了内在真元对敌。一次是对决里赤媚时，势能毕竟只能击散真元劲气，所以君莫问使用本命真元消磨掉里赤媚“天魅凝阴”的真元修为，废了他的武功。第二次，则是和魔师最后拳剑相交时，将真元劲气攻入庞斑体内时，却反被庞斑击破了金丹。 君莫问内观经脉后，暗道：“金丹圆满时万劫不侵，所以前两战庞斑都没有重伤我，可自以为抓住庞斑破绽，将真元劲气攻入他身体时，反而令自身金丹不圆满了，结果倒被他找到机会击溃了我的金丹。如今凝聚成丹的真元劲力被击散到全身各处，怪不得刚才浑身无力，原来是因为全身力道都散掉了。” “不过，这些终究还是我的真元，虽然现在难以将劲力再次聚集成丹，发出巅峰时全力一剑，但心意共鸣重聚真元却很容易。” 君莫问睁开眼睛，闪过一丝笑意，被庞斑击散真元已重新和身体相合，虽然使不出巅峰状态的丹道一剑，自由活动却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君莫问起身道：“若是青霜小姐相信莫问，可上床就寝，莫问在桌边坐一晚即可。” 庄青霜抬起低垂的螓首，深深看了君莫问一眼：“君公子安心养伤，青霜是习武之人，并非大家闺秀那样娇贵。” 最后两个人谁也没上床休息，反而都在桌椅坐了一晚。 桌上蜡烛已经泪干，晨光自船窗照入房中，让昏暗的闺房再次明亮。 君莫问睁开，经过一晚静修，真元基本凝聚的差不多了，再度结丹功成。君莫问的金丹不是修真仙道中汇聚元神修为所在的实质中枢，仅仅是一个虚称，意指可以瞬间将全身修为一次性全部渡出，达到世界极限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