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惝恍迷离临托孤

    也管不得那两小家伙了，慕白赶忙拿起襁褓中的青笺。

    手持尾端，将那青笺贴在额头处……

    过了片刻，那青笺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半空中浮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影像，只见那男子眉目温和，皎若玉树，一派温润儒雅之感。

    圃一看到这男子，慕白便泪盈余睫，口中喃道：“舟叔！”

    “丫头，别哭！那男子温声说道，语气中似带着无奈之意。“你好生听我说，现在立刻带着两个孩子下山去找一个叫柏清的人，早些年她离开极雪之巅和水脉许家之人去到人间。你可自去方丈洲许家寻她，托她照应你们。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查！待你妖灵大成之日自可知始末。”

    那男子眼里泛着水光，低了低头将那水光擦去，复又叮嘱道：“二楼书架上放着一方锦盒，你和两个小家伙将里头那药吃了便能暂时掩盖本体，待到你妖灵大成之日便可恢复真身，在妖灵大成之前切记不可告知旁人你的真身，便是你清姨也不行！”

    到此时慕白已经泣不成声，左手捂了唇舌，口中不住的呢喃道：舟叔…..舟叔……

    像是想起了什么，那男子笑了笑：“对了，莫宣和云琪给两个小家伙早就起了名字了，男孩儿叫泽林，女孩儿叫嘉慕。”

    说着说着那笑便维持不下去了，声音略有哽咽之意：你好好照顾那两个小家伙…..和你自己！”

    随着声音渐渐低沉，那影像逐渐开始消散…..

    见此，慕白猛的向那男子冲了过去，口中发出哀鸣，似失孤的雏鸟一般，声声凄厉，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温暖。

    但那影像终究化为虚无，只剩下明媚的天光照射进来，卷起空气中细细密密的尘埃，在阳光下颗颗分明。

    慕白木然的站在那男子影像消散的地方，像是想多汲取些温暖般，环抱双臂，蹲下身子，埋头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的啼哭声将慕白拉回了人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慕白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双脚已然麻木。

    舒展了一下四肢，待歇息片，看着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两个小家伙又饿了……

    顶着红肿的双眼将那两个小家伙抱在怀里又低哄了片刻，才转身上到二层阁楼。

    书架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典籍，纤尘不染。

    想到平日里叔伯们宝贝的擦着典籍的模样，慕白笑了笑。随手翻了翻典籍。

    若是往日里舟叔又该来说她胡闹了…….

    锦盒放在书架六层的一个小抽屉里，那是她平日里偷偷藏雪莲果干的地方，放在这里，景淮既不会来抢，容姨也不敢来查，绝对安全的好去处…..

    舟叔果然了解她的小把戏啊！慕白把眼里的泪憋了回去，从现在开始自己是个大狐狸了，要好好照顾两个小家伙，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受了委屈就哭着找舟叔了…..

    拉开抽屉，那锦盒四四方方的，乌金紫檀木的外壳上漆着金纹，正心镶着一副玉镶铜扣。

    慕白轻轻掀开那铜扣，那皎白的丝帛之上赫然就是舟叔口中异形换体的药，总共三颗，像是早就知道如今的境况一般，不多不少！

    慕白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是不测，为何…..为何连族人们的尸体都未曾见到！而舟叔又好像未卜先知一般早早准备了这不多不少的药！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选择保全自己和底下的小家伙……

    慕白任由眼泪肆虐了片刻，才用手擦去，复又握紧了拳头，敌人已经强大到了自己需要异形换体遮盖本来面貌的地步，自己需要坚强起来！何况还有更小的家伙需要自己照料。

    慕白将那锦盒捧了出来，放在书架对面的书桌之上，拿出其中两颗放在药捣里混着雪莲果一起捣碎了，再将其中一颗用那纸笺随意裹着揣在怀里，转身下了楼去。

    待强行确认过性别之后，慕白终于分清楚了哪个是泽林，哪个是嘉慕……

    “还是大宝，二宝顺口，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小名啦！”慕白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精神，看着这两个小家伙便是再难受的心情也欢快了几分。

    像是在不满慕白刚刚的暴行一般，两个小家伙都变回了本体，哼哼唧唧的朝着矮塌一侧的墙面爬去，似赌气一般，将屁股对着慕白。

    面对两个小家伙的无声抗议，慕白无甚在意，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两只幼狐都通体雪白，大的一只是泽林，大概有七寸长短，眼睛圆溜溜的，走路的时候屁股一拱一拱的，煞是可爱。略瘦弱的是一只是嘉慕，耳朵尖尖的，在一团软绵绵的毛发中只有那鼻尖一点黑，哭的时候声音尖尖的，比泽林的更加起劲儿。

    慕白将刚将放在一旁青釉陶碗端到矮塌上来，像是闻见味儿般，先前面壁的两小只都吭吭哧吭哧的转过身来，朝着那碗的方向慢慢挪动。

    泽林率先爬到碗边，虚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便像鼓足了一口劲儿般搭起前肢想去够那碗的边缘。

    只听得“咚”的一声，泽林重重的摔在矮塌之上，末了还被那碗壁“嘭”的一声磕了脑门儿……

    泽林先是是懵了一会儿，呆了一下，慢慢的眼里包起了一腔泪水，似落非落，左右转动着脑袋，待确认了慕白的方向，口里发出急促的“呦呦”之声，像是在催促一般…..

    慕白看到这幅场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许是听出了慕白声音里的嘲笑之意，泽林那眼里的泪水唰的一下就留下了，染湿了两腮的毛发，看着惨兮兮的。

    见着了哥哥的惨状，嘉慕爬到碗边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直瞪瞪的盯着慕白。被这样两道视线烧着，慕白也不好再发出嘲笑之声，赶忙两手将那碗倾斜过来，放到两只小家伙嘴边。

    相较于嘉慕的狼吞虎咽，泽林可就镇定的多了，在吃之前还看了慕白一眼，像是在满意她的服务一般。

    待两只小家伙吃完之后，慕白将碗收到一旁的矮几之上，心开始揪了起来，听闻异形换体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看着两个小家伙这般娇小，慕白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过了一炷香之后，两个小家伙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已然是吃饱喝足的慵懒之态。

    慕白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这药放的太久了，已经失效了！

    正想着上去查看，却见泽林身上出现一团灵光“滋滋”炸响，迅速环绕着他移动，泽林的毛发也开始由明亮的皎白变为暗沉的石青色。

    说好的剔骨剥筋的痛苦呢？

    看着泽林那惬意的样子，像是有人在给他挠了个痒痒似的，扭了扭屁股。

    慕白心里有一万个无语凝噎，再也不相信叔伯们的恐吓了…..

    待泽林转换过后不一会儿，嘉慕也完成异形换体。许是双胞胎的作用，转变之后连毛发都一模一样。

    看的两个小家伙都无甚痛苦的度过了异形换体之后，慕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怕痛的！

    自怀里掏出那颗药，掀开包着的纸笺，捏在指尖之上，紧闭着双眼，张大嘴巴猛的一口吞下去。

    疼痛是自慕白吞了药之后一盏茶的时间开始的，开始是细细密密的，在身体里慢慢行进，到达四肢百骸。愈到后来愈是汹涌；那疼自骨子里，似有人在拿着针尖戳着骨头，那痛藏在肉里，似有人拿刀子一刀一刀的凌迟。

    慕白忍受不住叫出声来，声音中的凄惶吓得两只小家伙坐立不安。

    “嘭”得一声，慕白自人形变回本体，在屋子里上蹿下跳。

    只见得慕白身上出现了好几团灵光滋滋作响，绕着慕白上下翻飞。那灵光团像是会自行繁衍一般，愈来愈多，渐渐将慕白包裹成一个光球。

    不知绕着屋子转了多少圈，慕白自那横梁上“咚”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原本束缚着她的灵光也已然消散。慕白那原本通体雪白的毛发现在竟是白一块儿红一块儿的，像是长了癞子一般，惨不忍睹。

    两个小家伙看着慕白终于消停了，正偷偷摸摸的想往矮塌边儿上爬。却见那躺在地上的身影动了动，顿时两只小崽子僵硬了身体，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慢吞吞的转过身去。

    慕白咻的一下睁开了双眼，那异形换体的疼痛似还隐隐残留在身体里，四肢像是被拆迁重组了一般，僵涩不堪。缓缓的站立起身子，甩了甩脑袋，朝着两只小家伙摇摇晃晃的走去。

    慕白也不明白那两个小家伙为何就能如此轻轻松松的过去了，到了自己这竟似千刀万剐一般疼痛难忍。

    区别对待不要太过明显！

    刚走到矮塌边上，那两小只恰巧转了过来。慕白发誓！那一刻她的的确确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从震惊到嫌弃的变化，末了还后退了几步，步调一致的转了过去，像是不忍直视一般。

    慕白歪了歪头，眼带疑惑，啾了两声。

    见两只小家伙不理自己，屋子里也没有铜镜，索性跑出了阁楼去，站在湖边。

    只见那澄澈的碧波之中倒影出一个似斑点狗的形象，慕白歪头，它也跟着歪头，慕白眨眼，那倒影也随之一致。才反应过来，那就是自己！

    “嗷！”…….陡然间，慕白发出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