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凤宁接过手帕,擦了嘴,然后叠起来,想明天还给先生一条新的手帕。 回到家,客厅里,大太太手里拿着一封电报,电报是大少爷宋兆申从北平发来的,今晚的火车到家。 宋凤宁走过去,探过头看一眼电报,“哥今晚回来,我去火车站接。” “我也去。” 宋知芳的剧社演出亏了钱,这两天在家没出门。 “大少爷去了一周,这么快回来了。” 迟雪兰笑着说。 宋宜秋坐在沙发上,看时装画报,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话,漠不关心。 她长相清秀,身材窈窕,非常适合穿旗袍,又嫌旗袍没有洋装时尚,她买料子拿到裁缝铺,旗袍的式样自己做了改动。 大太太吩咐陈嫂,“晚饭加几个大少爷爱吃的菜,大少爷下火车晚。” 北平开往申城的火车,晚上八点四十分到站。 宋知芳是个急性子,七点半就催促妹妹,大太太也说;“你们姊妹俩早点去,火车站接站人多,去晚了接不到人。” 宋宜秋吃过晚饭,就推说来了月事,肚子疼,让张嫂煮红糖水。 张嫂准备大少爷爱吃的菜,一时没腾出手,干答应着,在厨房嘟囔,“正经主子还侍候不过来,还要侍候外路的小姐。” 喝红糖水是宋宜秋借口不去火车站,她对大少爷宋兆申刻意回避。 宋知芳看她背影上楼,撇撇嘴。 姊妹俩提前出门,司机老王开车去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声鼎沸,今晚是阴天,又起风了,站台上拉着电线,白炽灯发着惨白的光,照着接站的人群。 宋凤宁和宋知芳在人群中穿梭,来到三等车厢的位置。 宋兆申电报里说乘坐三等车厢。 轰隆隆,火车进站了,火车就是南京开过来的。 宋凤宁站在下面,看见三等车厢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乘客争先恐后地下火车。 几滴冰凉落在宋凤宁的脸上,掉雨点了。 人们站在露天站台,蒙蒙细雨中,周遭一片混乱,宋凤宁对宋知芳说;“姐,你看左边,我看右边。” 以宋家的条件,大少爷宋兆申完全可以买头等车厢,头等车厢都是有钱人,环境好,宋兆申跟同学一起,便不好意思自己搞特殊,就一同买了三等车厢的票。 宋凤宁翘着脚,在熙攘的人群中寻找大哥的影子。 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警察局探长罗平,今晚穿便装,大概在火车站抓捕罪犯。 宋凤宁发现不少警察混在接站的人当中,警察兴师动众,今晚警察要抓捕的一定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站台上寻人的,由于下雨,辨别度低,下火车的人急忙找地方避雨,脚步匆匆。 宋凤宁瞪大眼睛,生怕漏过每一个从火车下来的人。 一个穿雨衣身材高大的男人经过她身边,提着一个小皮箱,一阵风吹来,雨衣帽子被掀开 ,宋凤宁看见他面孔很凶,眼角处一道疤痕。 这时,火车站里的一辆行李车经过,行李车上堆着高高的行李,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人推车。 宋凤宁赶紧让开,跟雨衣男人被行李车隔开。 行李车过去了,宋凤宁在人群中看不见穿雨衣男人的影子,觉得很奇怪,刚才那个男人眨眼间没了。 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有个穿黑衣的男人斜穿过站台,微微弓着腰,站台的照明灯在风中摇曳,灯光打在他脸上,宋凤宁眼尖的看见他右侧眼角的疤痕。 刚才经过的男人的雨衣脱掉了,手里的小皮箱没了。 那个男人匆匆穿过站台,这时,对面一列火车驶入,进站了,火车门一开,男人便抢先跳上火车。 宋凤宁转过头,看见火车站里的工人推着行李车,刚才慢腾腾地,突然速度加快了,瞬间明白了,男人提的小皮箱被行李车带走了,火车站的推行李车的工人是接应的同伙。 这时,几个便衣警察冲出人群跑过来。 探长罗平鹰一样犀利的眼睛四处张望,一个便衣警察说:“刚才在前面,跟丢了。” 罗平侧头,看见站台上的宋凤宁,“宋小姐。” 快步走过来,宋凤宁问;“你们是不是找一个高个穿雨衣,提着小皮箱的男人。” “是,你看见了?” 宋凤宁朝前面指了指,“小皮箱应该在行李车上。” 又朝右侧停靠站台的另一列火车指了指,“你们要找的男人上了这列火车。” 罗平顾不上说别的,大喊;“截住前面的行李车。” 下命便衣警察,“包围这列火车,火车上的人一个不许放走。” 警察朝行李车大喊;“ 停下!” 前面推行李车的工人回头看警察追来,他扔了行李车,迅速提起行李下面压着的小皮箱,钻进人群。 “砰!”一个警察朝他开了一枪,“站住,不站住开枪了。” 几声枪声,火车站顿时大乱。 警察抓人,火车站上的人惊慌地奔跑。 宋凤宁跟她姐宋知芳被冲散了。 宋凤宁喊;“姐……” 下着雨,身旁是奔跑的人群,她的喊声被淹没。 宋凤宁被人流推着出了检票口。 在这种形势下,她只好回到宋家的汽车停放的地方。 司机老王焦急地东张西望,看见她,跑过来,“三小姐,火车站里听说出事了,我怕两位小姐被人踩到,刚想进去找。” “警察抓捕罪犯,我跟姐姐走散了。” “三小姐,你在这里等,我进去找找二小姐。” “王叔,不用去了,姐姐找不到我,一定来停车的地方找我。” 果然,不大一会,宋知芳跑过来,看见她,“小妹,吓死了,你跑哪去了?” 司机老王拿了几件雨衣,说;“我去看看大少爷,大小姐、三小姐你们上车里等。” 天黑了,火车站外不安全,姊妹俩坐进车里。 宋凤宁透着车窗,看见来了不少警察,包围了火车站。 担心大哥,今晚人多,混乱中怕有人踩伤。 又等了一会,看见老王提着皮箱,大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披着雨衣。 宋凤宁跳下车,喊了一声,“大哥!” “小妹!” 走到跟前,宋凤宁看见跟大哥在一起的男同学,还有一个女同学。 宋兆申说;“刚才车站乱,同学们走散了,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受伤。” “哥,我和小妹刚才在车站里,被挤出来了。”宋知芳说。 “你们没事吧?” 宋兆申关切地看着两个妹妹。 “我们没事。” 宋兆申这才放心,介绍身后的两个同学,指着男同学说;“我同班同学,曾朴初” 宋凤宁看女同学,浓眉大眼,齐耳短发,一股英气。 女同学主动伸出手,“我叫曾文瑛。” “宋凤宁。”宋凤宁握了一下她的手。 “宋知芳。”宋知芳大方地自我介绍。 “我听宋大哥说过,他有个妹妹在沪江大学读书,我也是沪江大学的,这次跟我哥哥去北平玩。” 曾文瑛说。 “很高兴认识你。” 宋知芳个性开朗热情,两人同一学校的校友,倍感亲切。 曾家的汽车来接兄妹俩。 几个人告别,宋知芳邀请曾文瑛到家里玩。 曾家兄妹上了车,挥手告别。 司机老王说:“少爷,小姐上车吧,老爷太太在家里等着。” 一路宋兆申谈了北平的见闻,滔滔不绝。 宋凤宁关心的是礼物,“哥,你带什么好东西给我?” “就知道你见面要礼物,放心,哥没忘,给你买了。” 兄妹三人到家。 宋鸿年和三位太太等在客厅里,宋宜秋也在客厅里。 宋鸿年看见儿子回来,鲜有露出笑容,看几个人衣裳都淋湿了,“你回来赶上下雨。” 大太太关碧华问;“还没吃饭吧?” “在火车上吃了点,饿了。” 大太太急忙唤张嫂炒菜,张嫂厨房里菜已经切好了,剩下锅炒了。 大太太又对儿子说;“洗澡水放好了,你先洗个澡下来吃饭。” 宋兆申洗了澡出来,饭菜已经摆上饭桌,都是他平常爱吃的菜。 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大太太有些心疼,“慢点吃,出门就是不如家好。” 宋凤宁换了衣裳下楼,看着饭桌,咽了咽口水,“张嫂,给我盛一碗饭。” 大太太说:“宁宁,你晚饭不是吃了吗?” 宋凤宁摸着肚子,瘪了,“我又饿了。” “饿了就吃,三小姐一个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消化快。” 张嫂疼宋凤宁,大太太拘着三小姐吃饭,她每次给三小姐盛饭冒尖一小碗,然后拿盛饭的铲子压实了。 “宁宁这么晚吃饭,又长肉了。”大太太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宜秋。 宋凤宁心里直翻白眼,自从宋宜秋来了,自己连饭都不能吃饱了。 倒是宋鸿年说;“胖就胖,我宋鸿年的女儿还愁嫁不出去。” 宋凤宁乐了,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酥肉。 大太太看兄妹吃得香,心下高兴。 吃完饭,宋兆申拿出给家人带着礼物。 父亲宋鸿年一条雪茄,母亲和二太太,三太太,一人一块衣料。 三太太当着宋鸿年的面夸赞道;“大少爷做事周到,这料子颜色花色我喜欢,我做身旗袍。” “兆申懂事了。” 宋鸿年拿着雪茄,对长子寄予厚望。 宋兆申送妹妹们一人一条绿松石手钏,包括宋宜秋。 就连张嫂和小娥分别有礼物。 张嫂拿着大少爷送的布鞋,爱不释手,“千层底布鞋结实。” 小娥的礼物是一个赛璐璐夹子,很高兴。 宋兆申最后拿出两盒点心,一盒蜜饯,一盒绿豆糕,放在桌上。 宋凤宁看看,蜜饯太甜,先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