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龙虎山张天师。 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约七十来许，未满八十，一身道衣加身，愈显神仙之态。他双手执法印，拂尘夹在中间，笑容和蔼，使人亲近。 数十年前，他便是这副模样，数十年后，他还是这副模样，未有半点变化。 当年他曾说过，一代新人换旧人，似他等老辈人物，已然是老了。 但时至今日，当初的新人，也已是旧人，而俗世凡人甚至换了一代，旧人逝，新人生，但这位天师，依然如旧。 当年秦先羽见他时，自身是降龙伏虎，尚未龙虎交汇，诞出金汤玉液，而张天师落在他眼中，也是这般修为，与自身相仿。 周主簿初伏虎，未降龙，见天师时，只当他是伏虎真人。 袁守风与司空先生身为龙虎交汇的大真人，见他时，则是龙虎交汇，诞出金汤玉液的修为。 然而今日秦先羽过二重地境，金丹五转，身成仙中之仙，此刻凝目再去看他，竟觉这位天师，也是五转地仙的级数。 秦先羽仔细感应，不惜运动先天混元祖气善于感知的特性，以道胎真玄悟真篇的运功方式，再去感应，依然是五转地仙。 但经过昔年之事，秦先羽自然不会认为这位张天师仅是五转地仙。 这是一位高深莫测的人物，他久居俗世，不受红尘所侵。 练气之人见他，只是练气。罡煞之人见他，只是罡煞。龙虎之人见他，只是龙虎。地仙之辈见他，只是金丹。 但他必然是超出了这个界限。 张天师微微笑道：“多年未见，昔日真君已成仙中之仙，实是可喜可贺。这等修为进境，实是世所罕见，古来稀有。” 龙虎真人，耗尽一世光阴，二百余年，也大多寿尽而亡，少有得道成仙之辈。然而似这位羽化仙君，数十年间，成就五转地仙，正是惊世骇俗。 然而张天师虽然赞叹，可目光只是笑意吟吟，未有惊讶骇然，颇为平静。 “天师过誉了。”秦先羽缓缓道：“倒是天师，才是令人心中惊骇，无法平静。” 张天师呵呵笑了声，转而说道：“仙君已是神仙中人，凡是初成地仙者，自当飞升上界，无法停驻俗世，只有修为高深之辈，才能抵御住天地压迫，留在世俗。想来，仙君已是飞升之人，又重返下界，不知何故？” 秦先羽轻笑了声，说道：“晚辈确已升至上界，只是一场斗法，被某些大神通者又扯回了下界。但这也未必是坏事，上界事毕，晚辈确实有心下界，完满俗世尘缘，那位大神通者救了我一命，也助了我一把，省去我许多功夫。” 张天师说道：“如此，倒也不错。” 说罢，他吩咐道：“你等各取茶水佳肴，款待仙君，老道尚有要事，还需闭关一趟。” 其余道童弟子，俱是应承。 秦先羽也是个聪慧性子，心中明白，主人不在，这场款待也不自在，其实便是张天师变相的逐客令了。两人实则并无多少交情，只算有些见面的缘分罢了，天师不愿空费功夫招待，也在情理之间。 秦先羽笑了笑，然后说道：“不必了，晚辈思家，这便回大德圣朝一趟。” 张天师说道：“如此也好。” 秦先羽谢过此番指路，然后驾云而去，以他的修为，即便不用古皇金船，也是极为快速，非是常人肉眼能见，比之于当初乘坐钦天监仙辇而来时，更胜许多。 刹那间，秦先羽便已离了龙虎山。 龙虎山上，蛟龙潜于水，虬龙伏于地，恶虎行走，斑虎入睡。 龙虎俱有，满山祥气。 张天师将拂尘一甩，低声念了一句，看向秦先羽远去的地方，低声道：“顺其自然罢……这么些年过去，老道也累了……” …… 秦先羽未有径直回到大德圣朝，半途中他已降了下来，入得玉牌之中。 尹青遭了定身术，至今不能动弹。 有一头金翅大神鹰守护在侧，立足在地，高三丈，万分神骏，昂然挺拔，翼展十丈许，宛如传闻中的金翅大鹏鸟，堪比真龙之流。 这头金翅大神鹰之前未列入大周天星斗剑阵之中，因而未有受损。 它如今已成妖仙，灵智远胜常人，见得秦先羽来，微微垂首，以作恭敬。 秦先羽略微点头，然后站到尹青身前。 默然片刻，才听他说道：“当年一事，你才是罪魁祸首。然而只因你师尊修为太高，故而数年来，我一直视他为大敌，认之为大仇，但如今他已被我所杀，恍惚间大仇得报，才蓦然醒悟，其实你才是大仇。” 说罢，秦先羽往前一点，尹青的定身术顿时解去。 尹青出身连山门这等阴邪的蛊道宗派，性子不免阴冷，也有些骨子里的疯狂，自知不是对手，但甫一脱身，就即扬手放出蛊虫，铺天盖地而来。 秦先羽微微吹出一口气，顿成狂风，将无数蛊虫吹散，落在山脉各处。 面对这些蛊虫，秦先羽也不落杀手，只留在此处，姑且供诸多神鹰闲暇之时可以猎食，如能繁衍生息，诞出许多虫豸来，未必不好。 尹青见状，又把腰间皮囊一拍，又有一窝神蜂出来。 秦先羽往前踏出一步，气势镇压，竟把众多神蜂镇住，连同尹青一并镇压住了。 就在这时，忽有一片白光弥漫开来。 那是一片白色的蛊虫，竟是不惧仙家气势，扑了过来。 秦先羽目光微凝。 白色蛊虫近身，但却不能伤他。 秦先羽眼中略微黯然，微微伸出手去，大片蛊虫翻飞出去，只剩两头蛊虫停在掌间。 蛊虫均是凶性，但这两头执意逼近，却未有伤他之意。 秦先羽心有悸动，先天混元祖气亦有感应。 他看向尹青，淡淡道：“这就是你以蛊虫害死六百四十八人，因而炼成的蛊虫？” 不待尹青回答，他便将这两头蛊虫收起，施展点化秘术，使之增强几分。至于其他的蛊虫，则另收一处。 秦先羽看向那金翅大神鹰，说道：“世上有一种刑罚，唤作凌迟，乃是将人血肉一小片一小片地切割下来，切够三百六十五刀，人也不能死去。他是修行中人，生机更盛，我要你将他血肉扯下来，连同骨骼筋脉，一毫半钱，至少须有三万六千五百之数，在此之间，他不许死……” 说罢，秦先羽摇身一晃，现出另一个秦先羽，然后说道：“我将化身留下，可以施展一回点化之术，自损道行，保他一次性命。” 金翅大神鹰微微点头，鸟喙尖利，利爪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