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牙刷啊。” “不,这是男人。” 温浓:“你愿意和别人共用一把牙刷吗?” “……” 温浓继续说,“太子殿下什么人,我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在他的莺莺燕燕里边占得一处。”说着,两指比出小小的一截。 梨汤说,“可奴婢听说太子殿下现在连通房都没有一个。” “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他总会有的,还不止一个。表哥就不一样了,他专心读书,见过的女子更少,而且家规森严,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温浓用热毛巾敷了脸,放下毛巾对着梳妆镜擦面霜,“今天我们一起吃羊肉煲,梨汤你在亭子外头看得不仔细,我来跟你说道说道。” “我们先说太子,他跟表哥关系好,跟表姐也算熟。表姐有时候会很突兀地问他问题,他也不觉得冒犯。而且他与我第一次见面,对我却好似有几分熟稔,偶尔还会看上我一眼,这样的人啊,多情。” 说着“多情”的时候,还拿指尖戳了两下梳妆台。 “他说起琴的时候,还用什么‘琴中美人’的比喻,又说‘若非只能择其一,不如都收了。’你听听,铁定情场老手了。” “再说表哥,他身为表姐的亲哥哥,却阻拦了表姐刻意接近太子的行为,极为得体。期间他还看了我三眼,要么是对我感兴趣,要么是有事情要对我说。”温浓很有把握地笑了笑,“等着好了。” 梨汤无情指出,“都是看了姑娘几眼,怎么还分出个不同呢。” “……”温浓语塞,而后脸蛋涨红地瞪她一眼,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恼羞成怒,“我就是觉得表哥会简单一点不行嘛。梨汤你非要我去闯那龙潭虎穴?你的心呢?” 梨汤木着脸:“姑娘你说过,我没有心。” 第4章 交易 心上人是你。 苏雪榕带着温浓看过了以后暂住的厢房,有问她可有需要添置的。 温浓自然摇头,“已经很周全了,多谢榕姐姐。” 待苏雪榕走后,温浓又四下环顾,以后她入读苏家族学便是在这里午休。 “梨汤,我有点渴了。”温浓嚷嚷一声,梨汤便去倒茶。而温浓则坐下来,脑海里想着苏府的布局,这儿是东厢房,离表哥的西院很远,而哥哥住的地方也离苏雪榕很远,这位方氏心里如何想的显而易见,且方氏也不怕她发现,坦坦荡荡地示意他们兄妹,不要有其他心思。 但是如果苏家的儿女主动上门呢? “叩叩——”来人敲得轻缓,温浓嘴角也跟着翘起来。 梨汤开了门,外头立着的果然是苏雪和。 这位才子表哥相貌好气质佳,周身的谦和温文,若说太子如日光般耀眼不可直视,他便如月华般柔和内敛,又隐约透出点清冷劲儿来。 “表哥?”温浓作出一副惊讶又迟疑的模样,“表哥怎的来浓浓这里了?” 她的声线娇柔动听,说话就跟撒娇似的。 “有劳表妹借一步说话。”苏雪和看着温浓,往旁边移开一步,示意温浓出门来。 温浓只好示意梨汤留在屋里头。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竟然要禀退下人,且表哥自个儿也是孤身一人前来。 “表哥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温浓抬眸看他,笑容乖顺,仿佛并未察觉苏雪和的怪异。 “不是交代,”苏雪和顿了一下,“是交易,愿意与否在你。” 温浓眨眨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日后母亲再提起相看一事,我会推拒,假称已经有了心上人。”苏雪和并未多加抱怨方氏安排相看给他带来的麻烦,单刀直入,“心上人是你。” 原来是这件事。 难怪昨日在湖心亭像是在观察她一般。 那么他想要的首先是聪明的合作对象,其次才会留意到其他地方。 温浓攥了攥手心,轻“啊”了一声,并没有作出娇羞模样,因为苏雪和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像是处理公事一样正经,“当然为了你的清誉着想,我只在母亲面前这样说,不会对外宣扬。且你也不必回应我,免得母亲给你难堪。” 温浓咕哝了声,“表哥,按你说的,就算不回应你,舅母也要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苏雪和闻言,轻笑了声,“是的,表妹还算了解母亲。交易自然是有利有弊的。表妹帮我这个忙,投桃报李,我也会带着表妹认识一些人。”他没有挑明,但温浓听出来了,这是帮她牵线搭桥呢。 温浓拿出讨价还价的精神,“表哥,我跟着舅母,或者榕姐姐也可以结识他人啊。” 所以就看表哥和舅母这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哪一条更好走了。 苏雪和见她没有天真懵懂之态,反而和他讨价还价来,嘴角略略带点笑意,不比先前那样疏离了,他挑明了说,“表妹好生想想,在母亲那里,自然是亲女儿的婚事第一要紧,绝不会叫你越过了雪榕雪梅。到时候,受门第所限,婚事多半中规中矩。走我这条路,你的容貌可以被瞧见,我也会帮你。” 温浓等的就是这句话,苏雪和的承诺可比舅母的牢靠多了。 走舅母的路子,是一眼就能望见的结果,对外好交差就得了,毕竟她幼年丧母,爹爹又没有再娶,婚事这块很不方便,她的婚姻基本上就捏在舅母手里。但苏雪和不同,他的知交好友都是京城最出色的公子,走这条路她可以凭借自己本事去挣。 当然,这只是温浓的退路。对她而言,近水楼台岂不是更好? 心中想了很多,面上只是一瞬,“表哥,你为什么会找我?” 苏雪和垂眸看她,“当真要听?” 温浓点头。 “一则,表妹容貌姣好,我喜欢你有说服力。”话落便见温浓弯着眼睛笑,苏雪和毫不留情地接着说,“二则门第不起眼,要是换作世家贵女,母亲大概要欢天喜地地定下婚事了。” 温浓敛眸,并不难过,她深知自己的劣势所在。 只是心想,表哥说话这么不带拐弯的,难怪还没有相好。 “三则,今日你见太子时脸红了,我想,表妹大概是到慕少艾的年纪,是该考虑婚事了。” 温浓这才真正地愣住了。她脸红了? “怎么样,这个交易成还是不成?” 温浓回神,没有再犹豫,笑道,“成!需要什么凭证吗,譬如签字画押?” 这雷厉风行的劲头,饶是京城首富都自愧弗如。 苏雪和愣了愣,而后笑了两声,“不必,你知我知就好。” 温浓笑眯眯地打包票,“表哥你放心,我演得可好啦,绝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温浓向来知道如何自然地与人拉近关系,好在苏雪和也不算抗拒,便笑着道,“倒也不必演戏,你只作不知便好。” 苏雪和走了之后温浓便在床上乐得打滚,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正想着如何接近表哥呢。 …… 翌日去族学,也是由苏雪榕领着。 此时天还未亮透,凛冬的气息随着呼吸沁入肺腑。 “榕姐姐,我还是头一回和大家一起读书呢,以前都是爹爹回来了抽空教我一些。”温浓垂眸,睫羽轻颤,有些不安地把手指搭在苏雪榕的小臂上。 苏雪榕轻轻握住温浓的手,笑着安抚,“别担心,有姐姐在呢,浓浓只需要认真听课就好。” 温浓闻言抬眸,她从这个角度看着人的时候,眼里波光粼粼,总给人一种被她全身心信赖的感觉,苏雪榕心软了,“待会儿浓浓和我一起坐,有什么不会的问我好了。” 一旁的苏雪梅立马不干了,大声抗议,“姐姐,凭什么?那是我的位置!” 温浓又作出不好意思的样子,苏雪榕拉了她的手,拍板道,“好了妹妹,你换个位置也是一样的,浓浓是头一回来,先等她熟悉了。” 苏雪梅气鼓鼓地瞪了温浓一眼,温浓也不在意,毕竟苏雪梅原本就对她有些敌意,她也没打算讨好苏雪梅。 进了学堂,房间里原本坐着的学生一齐朝她们看来,温浓朝她们略笑了笑,很快目不斜视地随苏雪榕坐下了。苏家这俩姐妹是族学中的中心,众星捧月的地位,尤其以苏雪榕为首,而温浓跟随苏雪榕进来,又在她身边坐下,于是招致了所有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那是谁?” “听说是苏家的表妹,从涿县来的,五品郎中的女儿。” “温公子的妹妹?她生得真好看,果然是亲兄妹。” 原本以为来的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左不过是苏家姐妹的跟班,谁想一来就占了苏雪梅的位置,看来这表姑娘比他们想象的更讨苏家喜欢。再看她低着头整理纸笔的模样,好似是被大家伙看得有些害羞,耳尖泛着红,头上的毛绒球球也轻微地打颤似的。 这么可怜可爱的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温浓很快认识了几个小伙伴,有的是苏家旁支嫡女,有的是舅舅下属的女儿,虽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但她们在京城这么多年,其中关系盘根错节,有些姑娘的兄长还是温渚苏雪和的同窗。 “多亏了榕姐姐照抚,她们对我很是友善,明儿我就坐榕姐姐后头好了。”温浓感激地看着苏雪榕,而后对苏雪梅露出一个笑来。 苏雪榕倒是想让她再适应几日,听她这么说只好作罢,再者苏雪梅在一边哼了一声,咕哝道“这还差不多”,叫苏雪榕有些不好意思,忙拉了苏雪梅的胳膊。 “榕姐姐,我想去等哥哥下学,就不和你们一道走了。” 苏雪榕意外,“他们会晚上半个时辰,现在又冷,浓浓当真要等?” 温浓乖巧地弯着眼睛笑,“以前和哥哥分隔两地,现在总算团聚在一处了,我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别说苏雪榕了,连苏雪梅都觉得温浓对她哥哥真是好,硬是嘲了句,“你要等就等吧,发热了别怪姐姐没有提醒你。而且那边那么多男子,你不害臊么。” “雪梅!”苏雪榕警告地喊她一声,“浓浓,你还是去学堂里等吧,我们先走了。”苏雪榕拉着苏雪梅走了,路上还小声嘱咐苏雪梅切莫粗鲁无礼。 风中传来一句,“那她抛头露面算什么?” 温浓好笑地摇头,如今与前朝不同,女子上街不用带幂篱,便是男装骑马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却还有姑娘用旧时候的条条框框束缚自己,也束缚别人。 哦不对,苏雪梅她是只束缚别人,毕竟上午的时候她还心心念念地想去西院见见太子,只是被苏雪和拦住了。 温浓进了女学堂,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从梨汤拎着的书袋里面拿出书来翻看。 梨汤也不打扰她,在一旁静静候着,偶尔目光会落在温浓的眉眼上,黄昏的光笼在温浓身上,侧影揉进了光晕里,越发美好又沉静。 但梨汤知道,温浓沉静不了多久。 下一瞬,温浓一边打呵欠一边说,“要是我的话本子也带来就好了,那才是人看的东西……” 梨汤假笑,“要是大人知道姑娘这么评价手里的课本,一定很感动。” 温浓嘴硬,“它不是人看的东西,它是苏氏门人看的东西。公孙先生说‘白马非马’,那我说苏氏门人非人,也可以咯。” “行行行,姑娘狠起来啊,连自己都骂。” 时候差不多了,温浓合上书,起身往男子学堂走去。正值落雪,她撑开油纸伞,静静候在学堂外边。 很快听到里头有些动静,大抵是在整理纸笔书籍,而后有人当先推门出来,看见外头有闺秀等候,先是一惊,而后朝身旁人窃窃私语。这姑娘的伞面挡住了她的容貌,他们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姑娘会在雪天等候,心里好奇得紧。 等到温渚踏出门,少女的伞面抬起,露出精致灵秀的面容来。 原本好奇打量的人顿时愣住,乍然受到美貌的冲击,一时间红了脸的不止一个两个。 “哥哥!”她欢欣雀跃地喊着,仿佛只看得见温渚一个人,而后小步趋近,“哥哥,我等你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