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他这样子真的好幼稚,陆云初叹了口气,拽住他的衣襟,狠狠地亲了他一口:“不像话。” 然后转身去洗漱了。 闻湛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想到她刚才的表情,应当是不生气了,松了口气。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偷偷翘起,有点小得意,原来亲一下就不生气了啊,他好像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性了。 等陆云初洗漱完换完衣裳,闻湛也收拾完了,坐立难安地在桌边晃悠。 陆云初拍拍床榻:“过来。” 闻湛身子一僵,不知道陆云初猜到了什么,他要怎么才能瞒过她呢。 他走过去,先发制人,牵起陆云初的手,在上面写:不早了,快睡吧。 陆云初没见过闻湛这样的一面,看着倒是满脸严肃一本正经的。 她压住笑意,不能被闻湛带跑了。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闻湛骇然抬头。 他心跳如雷,控制不住表情,连忙迅速躲闪开眼神,陆云初却捧住他的脸,不让他躲开:“那个和尚说你背负了我断腿的命数,可是真的?” 第48章 “我喜欢你” 饶是闻湛再有防备,也没有料到一个和尚能看穿他的秘密。 他背脊冒出一阵冷汗,面对陆云初的目光,他垂下头,不发一言。这是他能想到既不撒谎,又能躲避追问的唯一办法了。 陆云初才不吃他这一套,她捧住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来:“你是默认了吗?” 闻湛即使抬起头来,眼睛还斜着看侧面。所谓垂死挣扎,不过如此。 陆云初不需要他点头就知道了答案。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闻湛心里有点慌,他太害怕陆云初发现这些以后,她不会再用以前那样的目光看待他了。 他突然把目光挪回来,见陆云初垂眸思考,紧紧皱着眉头的样子,慌得冷汗直冒。 他连忙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眉头。 陆云初抬头,疑惑地问:“你做什——” 他堵住了她的唇。 陆云初傻了。 她很快就明白了闻湛的想法,他虔诚地吻着她,力道很轻很柔,却极尽讨好,硬是吻出了缠绵的味道,不让她得以喘息。 她压制住乱跳的心,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他在想什么?以为这样就会迷惑住她,让她转移走注意力,不再深究了吗? 事实正是如此。 闻湛作为一个新手,紧张情况下,又忘了换气,他自己气息不匀,还不放开她,试图剥夺走她的气息,让她不要再想了。 陆云初配合地回应他,然后一点点凑近,往他肩膀上一推,他猝不及防向后倒去。 墨发披散,如绸缎铺展,荡过陆云初的手背,冰冰凉凉的,惹得她手背发痒。 闻湛懵了一下,随即以为自己成功了,嘴角不自主的偷偷翘起,就像每次骗得陆云初多给他舀一勺的时候。 陆云初发现了他的小表情,在内心骂了他一句“傻子”。 她俯下身子,用同样的招式迷惑闻湛。 闻湛哪能匹敌,很快陷入了晕晕乎乎的状态,用手按住她的后脑勺。 在他头脑发昏之际,陆云初放开他抬头,他立刻喘气,忘了其他重要的事,就是这个时候,她动作利落地往后退,提起来他的裤腿。 闻湛眨眨眼,等眼前的热气散开后,才感觉到她的动作。 他坐起来,陆云初一把按住他,强行检查他的腿部。 果然,在他的膝盖和小腿处,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和自己当初断腿留下的疤一模一样。 闻湛终于挣脱了陆云初,连忙收起腿,把伤疤盖住。 他仓皇地垂头,努力思索着应该如何解释。 陆云初不给他任何时间,她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她想到了自己得救的翌日早晨,闻湛蜷缩在地上痛不欲生的神情,猜测道:“是那天早上吗,那个时候就带上断腿之痛了?” 闻湛忽然跪坐起来,拽住她的手。 他抬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不要再问下去了。 这个时候陆云初不会让他逃避,她尽量放轻语气:“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为什么?闻湛自己都想不明白,不想告诉她,怕告诉了她以后她会清楚明白二人之间的差距。她是完整而自由的,而自己却是造物者的棋子,是如此的无能无助,连救她也做不到,只能顶替掉她的痛苦。 他想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匆匆忙忙地在她手心写下几个字。 他写得又快又急,陆云初无法分辨:“你说什么?” 闻湛便放慢了速度,可是还是掩盖不住指尖的颤抖:我已经习惯了,那对我来说是不痛的。我可以…… 他顿了顿,重新写道:我并非毫无用处。 陆云初沉默了,迟迟没有回应。 闻湛愈发慌张,他刚才太着急了,不知道如何措辞,不对,不应该那样说的。 他试图拽住陆云初的指尖,重新写字,陆云初却甩开了他。 “闻湛,你到底在想什么?”她压住语气里的愤怒,一字一句地质问他。 闻湛呼吸滞了半拍,缓缓抬头看她。 她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气愤,闻湛没见过她这样,心揪成一团。 他果然还是搞砸了。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现在连弥补的法子都想不到。 他正待躲闪,却见陆云初眼眶忽然滚下来热泪。 他没有一刻比此刻更慌张,什么也顾不上,连忙直起身子,下意识抬手擦去她的泪水。 她的泪水好烫,滴在他的手背上,似乎灼了个洞出来,让他浑身都在痛。 他嘴唇开合,很想说“别哭了”,却发不出声音。他就是这么一无是处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流泪,连劝慰都话语也无法说出来。 陆云初躲开他的手,自己用袖子胡乱擦掉泪水,瞪着眼睛看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若是……我怎么会嫌弃你?” 闻湛没法反驳,只能听训,但这次他没有低下头,他要看着陆云初,以确认她不会再次哭出来。 他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 闻湛便在她手心写: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 陆云初锤了他胸口一下:“你是错在不该那样说吗?你是错在不该那样想,错在不告诉我,错在不断地怀疑自己,不断地看轻自己。” 她着急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会很严厉,一字一句砸在闻湛头上,砸得他无比慌乱。 糟糕了,她是真的很生气。明明她生气的时候也在强调让他不要卑微怯怯,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将他吞没。 他就像一个就要沉入深海的人,在狂风骤雨之中,堪堪抓住了一根浮木,随时都可能被浪冲散。 若是他没有见过光明,又怎么会怕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海,陷入混沌寂静的死亡。 他抓住陆云初的手,不让她甩开自己,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她的指尖。 他不能说话,说不出恳求的语句,便只能这样做了。 陆云初低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努力地躬着背,这么高的一个人,缩住一团,只为能趴下身子亲吻她的指尖。 “闻湛,抬头看我。” 她吐字清晰,如玉石撞击。 闻湛身子僵住,背脊逐渐开始颤抖,他听见了,却依旧没有抬头,而是再一次轻轻地亲了亲她的指尖。 “我让你抬头。”她说,“看着我。” 闻湛彻底僵住了,他无法再假装听不见,只能慢慢地抬头,一点点地挺直背脊,最后抬起下巴。 他的目光也带着慌张,从她的下巴一点点向上,最终落到她的双眼。 他害怕在她的眼里看到愤怒、失望和厌弃。 可是没有,她红着眼,专注地看着他,好像世界上除了他,她的眼里再也看不进其他人。 陆云初问道:“闻湛,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是如此倔强的一个人,宁愿顶着满腿烂肉的伤痛跪在地上,也不愿弯曲脊梁。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怕她厌恶怕她扔开他,卑微讨好地、孤注一掷地亲吻着她的指尖,生怕她会因为他的隐瞒而愤怒。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才好了,不敢再发火,而是叹了口气道:“我要怎么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的心意呢?” 闻湛睫毛颤抖,不理解她的意思。 她朝他靠近,他下意识瑟缩地躲了一下。 她连忙拽住他的衣襟,仓促间,两人滚住一团。 她压在他的身上,干脆就这么趴着,爬到他的胸膛上窝着。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腔,能听到明显的沉重的心跳声。 “我不生你的气。”她说,“我发火是因为太心疼了,因为气自己没有做得更好。” 闻湛不会说话,无法回应她,所以她只需要说自己的,没有人比他更能认真地听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