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快来吃吧。”陆云初心满意足,招呼闻湛吃饭。 因为顾及闻湛胃不好,所以她把面多煮了一会儿。 挂面白洁如玉,细若发丝,散在澄澈的汤中。汤面飘着零星的油点,金灿灿的,周遭摆着青翠的菜心,葱花白绿相见,看着就清爽。 闻湛抬头看她。 “挂面。”陆云初介绍道,“豪华版阳春面。” 闻湛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他拾起筷子,挑起一勺洗面。面煮得稍微有些软,根根分明,却又被汤汁融在了一起,能挂住汁儿。 汤底依旧用的筒子骨熬的高汤,加了点鸡来吊鲜,清而不寡,鲜香醇厚,味道足,却不会喝着口渴。 闻湛喝惯了白粥,尝到吸满清醇汤汁的挂面,一时有些惊讶。 挂面软融融的,又很顺滑,带着淡淡的麦香,配着鲜香的汤,一下子将胃暖了起来。 陆云初很喜欢看他吃饭。 “给你用水煎了荷包蛋,没油,尝尝。” 闻湛看着陌生的荷包蛋,夹起蛋白,白嫩的蛋白颤巍巍的,一夹就破。 放入口中,滑溜溜,嫩嫩的,都不用怎么咀嚼。 他试图夹起中间那部分,蛋黄外面裹着很薄一层白膜,透着黄澄澄的色泽,筷子一碰,“啵”地一下,忽而破开。 浓稠的蛋黄迫不及待地流出来,色泽如蜜蜡般诱人,流淌到热汤上,愈发浓厚,与细面裹成一团。 闻湛挑起那一团,夹着葱花,送入口中,一股浓郁的醇厚滋味瞬间席卷口腔,黏糊糊,稠嘟嘟的,余香不散。 他骨相清冷疏离,偏偏眉目含情,眼底的欢悦藏也藏不住,看来是很喜欢。 陆云初忍不住笑道:“就是碗面而已,以后我们还会吃更多的好吃的。” 上次训过闻湛后,他不敢再推拒,顺从本心地点点头。 第9章 烧鸡,虾饺 悠闲日子显得极其珍贵,陆云初估摸着离剧情找上自己不远了,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大丫鬟突然冲进院子,告诉陆云初一个“噩耗”。 “小姐!小姐!”大丫鬟推门而入的时候,陆云初正在院子里晾腊肉,她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上气不接下气道,“探子回来了,那个柳小姐根本不是闻大公子的表妹。” 陆云初当然知道女主的身份,她是益州节度使的小女儿,王朝崩析后,益州大乱,其父诛杀叛将,稳住局势,但其兄皆死于叛乱之中,天真烂漫的小女儿终于长大,背着父亲偷溜出了益州,开启了成长历练之路。 “哦?还有这等事?”陆云初一边被迫说着台词,一边手脚麻利地晾腊肉,“那她是何人,什么身份?” “奴婢不知,此人来历不明,似乎是有意隐瞒行踪。” “呸!”陆云初嗤笑道,“遮遮掩掩,隐藏身份,还是个容貌不赖的跛子,孤男寡女一起行路,定不是什么良家女。” “正是,正是,听说他们又要去城外寺中烧香,小姐可要去点醒闻大公子?” 陆云初略微回想了一下剧情,似乎书中提到过男主手下一谋士曾是寺里的住持来着。她脑子里回想着剧情,嘴中说道:“当然,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往闻珏身上扑吗?” 还没准备好,腿就自己动了起来,陆云初看着自己还没收拾好的腊肉,无奈望天。 闻珏把自己的院子守得牢牢的,不让任何人进入,陆云初没办法,只能在府外等候他们出府。 也不知道剧情是怎么安排的,希望男主一出府陆云初就能把他拦下,不要折腾,她真不想长途跋涉去城外撒泼啊。 她在府外不远处的茶楼侯着,等了小半个时辰男女主还没出来,耐心彻底用尽,偏偏还不能动弹,只能在原地等候。 正想拽丫鬟来牛头不对马嘴地闲聊时,眼前忽然一花,一阵浓烈的困意袭来,她低低咒骂一声,这个女配真是……在这里居然还能睡着。 等她再次睁眼时,已到了日落之时。 陆云初发现自己躺在茶楼厢房的软榻上,估计是大丫鬟把她抱过来的。 剧情还没有结束,她生气地拍打着软榻:“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大丫鬟连忙解释道:“闻大公子今日并未出府,正门一直没有动静,奴婢看小姐实在是太累了,不忍心叫醒小姐。” 恶毒女配对这个从家里带来的丫鬟还算不错,并未打骂,而是揉揉太阳穴,道:“估计是乔装打扮过后悄悄走了。”她似怨似叹,“他总是这样,难以揣测,难以接近,像密不透风的宝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也不必嫁进闻府,只为和他靠得近一点。” 说完以后,她感觉身上一松,总算走完剧情了。 她看着天色,心中有些不安,今天一整天没回去,不知道闻湛有没有吃点什么。 陆云初提着裙子匆忙下楼,走到大堂才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能轻易浪费,于是打包了些吃食回府。 等回到院中,天色已彻底昏暗下来,黑沉沉一片。 陆云初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第一天穿越来的时候,一时有些恍惚。 月影寒凉,落在她身上,催她加快了步伐。 厢房没有点灯,似要消融在黑暗中一般。 她提着食盒踏入房中,轻声唤道:“闻湛?” 喊完才意识到,他是哑巴,喊他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应吗? 屋中实在是太暗了,她摸索着朝油灯出走去,放下食盒,点亮油灯。 灯芯燃烧,照亮屋中场景,空荡荡的,没点人气。 “去哪了……”她嘀咕道。 陆云初举着油灯到处找,在最里间找到了他,他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月亮。 她走过去打断他:“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闻湛闻声回头,有些错愕。 陆云初呲牙笑,顺着他刚才的视线望去,暗蓝的天幕上悬着一轮皎洁的残月,有一种孤寂的凄美。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收回目光,问:“怎么不点灯,屋里好黑。” 这只是随口一问,陆云初没指望他回答,正想接着说话,却见闻湛从袖里拿出纸笔,认真地写下回答。 她都要忘了,闻湛有问必答。 他写字有点慢,看上去像是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思索了一番,写下了三个字。 ——习惯了。 陆云初默了一瞬,换了个话题:“吃饭了吗?” 闻湛捏着炭笔的手指松开又捏紧,几番反复,最后什么也没写,犹豫地看了陆云初一眼,摇摇头。 “为什么不吃?”陆云初对他不爱惜身体这种事一向表现得很气恼,“我不是给你磨了芝麻糊的吗?冲一碗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闻湛有些慌张,连忙写字解释: ——习惯了。 和上面的回答一样。 习惯了被黑暗包围,习惯了饿着肚子。 “你以前都是这样的吗?”陆云初叹了口气,习惯了饿肚子难怪胃会难受,她认真地看着他,“别这样了,以后的每一天都要过得和以前不一样。” 闻湛摇摇头,对她这句话表示惊讶。 ——不一样。 陆云初想了一下,确实是不一样,曾经他也是陷入黑暗,没法饱腹,但是他是被悬在梁下,饱受折磨,整日看不见光,连昼夜更替也无法察觉。 她心中难受,却见闻湛接着写道: ——今日在等你。 忽地一下,她心头颤了颤,好似有一朵花从那里冒了出来,颤巍巍地摇着花苞。 不一样,今日在等你。 陆云初愣愣地抬头看他,闻湛的表情如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没有羞怯,没有悲伤,就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是啊,这和以往的日日夜夜不同,不是因为少了苦难而不同,而是多了期望。 陆云初深吸了一口气,匆匆把头低下,转移话题道:“以后我每次出去,回来都给你带好吃的。” 那就多些期望,不要专注在苦难上了。 闻湛柔柔地笑了一下。 陆云初重新振作:“我带了白斩鸡和虾饺回来,不知道味道如何,先尝尝,免得凉了。” 她举着油灯往回走,一路将烛台点亮,屋内渐渐填满柔和的暖光。 陆云初道:“你等等我,早上煮了粥,我去热一下,马上就好。” 闻湛抬手想制止住她,偏生没法出声,陆云初没注意他的动作,飞快地跑了。 她办事风风火火的,很快就将热粥端过来了。 “你胃不好,我不敢让你吃太多荤腥,继续喝粥吧。”她解释道,“ 我不是大夫,也不懂药膳,只能让你这样慢慢养了。” 闻湛摇摇头,表示喝粥很好。 陆云初绽开笑颜,打开食盒:“但是呢,可以吃一点点,解馋。” 她将烧鸡和虾饺从食盒里拿出来:“我去厨房叮嘱着他们做的,口味也做的清淡,吃一点点应该没事。”虽说管事会送来食材,但终究不够全面,而且像活蹦乱跳的鲜虾这种食材是没有的。 她摸了摸菜盘,感觉还是热的,便道:“吃一个虾饺试试。” 闻湛点头,夹起一块儿虾饺。饺皮薄到几乎透明,透出里面虾粉色的馅儿,看着很漂亮。 他快速送入口中,一口咬开,虾仁馅儿很脆,似乎能听到牙齿咬开时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啵”声,接着里面热汤的蒸气猝不及防地钻了出来。 “小心烫!”陆云初没来得及提醒。 闻湛烫着了,他本就生得眉目清愁,一蹙眉,活像遇到了什么很严肃的大事一样。 陆云初着急呀,烫着了赶快哈两口气不就好了,可是闻湛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很无奈,又有些想笑,清声道:“就这一个,不能多吃了。” 闻湛点头,乖乖放下筷子,拾勺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