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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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一支不甚珍贵值钱的簪子,可他喜欢了李萦那么多年,她的每一样东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不知她是也出了事,还是因着自己名节受损不敢来见我。”孟珒说着话时,脑中只有李萦受难委屈的模样,自打李萦被掳后,他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将李萦找到。后来便只整日混在临漳赌场中了,可许是上天的旨意,偏生让他在临漳再次遇见了李萦,她身旁还多了个男人。 伊始,瞧着他们恩爱的模样,他心内便有了数,即便他再不愿相信,也猜出了几分。李萦的“被掳”,多半便是因着这个男人罢。 自此,他便赌的更厉害了。 可谁知一次偶然,他竟见那男人也来了赌场,身旁还搂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却不是李萦。当场,他便将那男人一顿狠揍。 孟珒一面想着一面继续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孟妱的脸色已然完全变了。 她贝齿紧咬,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她竟给你写信了?那信现下在何处?” 孟珒瞧见她的反应,不由得怔了许久,她不惊奇李萦怎的还活着,也不关心李萦的下落,却只指她写信的事,顿了许久,他才回道:“就在家里……” “我屋子床头的匣子里,在一个荷包中放着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自小到大,但凡他得了李萦的物件,都尽数归置在那匣子里了。 孟妱早已捏起了粉拳,好久,她才慢慢镇定下来,只对哥哥道:“哥哥安心。” “我知道她在何处。” 第38章 只要她开口,他便永远无…… 孟妱从京兆府狱出来,玉翠正候在马车旁候着,见她出来了忙上前扶着道:“郡主,奴婢方才瞧见将军府的人也来这里了,还抬了几个箱子往里送。” “咱们……要不要也打点打点?” 孟妱只垂眸向前走着,扶着玉翠一同进了马车,才轻声道:“不可,爹爹不似陈幸那般有实权在手,若救不成哥哥反被人抓住了行贿的事实,愈加说不清了。” 玉翠忙低首道:“是奴婢思量的不对。” 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孟妱未再说什么,只吩咐道:“罢了,即刻回府去。” * 孟宏延眼见儿子受罚却束手无策,便直请旨进宫去了。 奉天殿内,皇帝坐于龙椅之上,身前叠放着几本黄色锦缎包裹的奏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案上敲着,眼帘低垂瞥着跪在阶下的人。 “陛下,微臣犬子实是冤枉,请陛下明鉴。” 皇帝睥睨着阶下站着的男人,这个先他而占据过她的男人。每每见他一次,心内的烦躁总是多出几分来。皇帝大手一扬,将案上的奏折合上了。 “此事自有京兆府定论。” 言外之意便是:无需你多言。 “陛下……珒儿不仅是臣的孩儿,也是——” “孟宏延。” 他话说至一半,却被皇帝低低的一声给止住了,即便他未抬首,似乎也能瞧见上座皇帝脸上的怒意,这一句话语气中的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并不是不知,可他别无选择。 此事若无皇帝出手,只怕等不到孟珒沉冤昭雪的一日,便已先被陈幸磋磨至死了。 一旁的大太监姜贯瞧见如此,忙挥了挥拂尘,将殿内的宫人屏退。 孟宏延余光瞥见众人都出去了,才缓缓跪起身来,但依旧垂着首,“陛下能否看在戚氏的份上……” “啪!”的一声,皇帝拾起手边的两本折子便朝跪在下阶的孟宏延砸了过去。 皇帝平日甚少动怒,即便在朝堂上与群臣有意见不合之时,也多是隐忍不发,当得贤明之主,可戚氏却是他唯一的软肋与禁忌。 孟宏延这次扯出这话,不过是想暗示他当年君占臣妻之实,可眼前这位是当今皇帝,并不是旁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要朕教你?” 皇帝原也没打算与他绕弯子,说的理直气壮,当年若非她执意要回去孟府,他断然不会放她走。这近二十年的相思之苦,当真是极难忍受。 他甚至时常会想,若再来一次,他会否还放她回去? 显而易见,还是会。 只要她开口,他便永远无从拒绝。 那两本硬邦邦的折子狠狠的摔在了孟宏延身上,他心内原是打着用戚氏来让皇帝心软出面干涉的主意,却未曾想反倒触了皇帝逆鳞。 他忙俯身将那两本折子拾起,恭谨的送上阶去,又缓缓退了回来,跪在原地,再不敢多说什么。 * 这厢,孟妱一回府便直入哥哥的凝辉阁,循着他的话寻摸了一番,没多久便找到了他口中的木匣子。 甫一打开,里头尽是女子之物,且一件比一件熟悉,尽是李萦的东西。 她翻了几下,才瞧见一个暗红绒布的香囊,上面绣着凤穿牡丹,那绣法很是独特,让孟妱忍不住视线在上头停了一瞬。 “郡主,该就是这个了罢。” 玉翠在一旁低声的说着,孟妱这才回过神来,忙两下将香囊扯开,里面果有一封信纸,她徐徐展开,上面确是李萦的字迹。 她又在盒子里翻找了一会儿,连同那支簪子也都在里头。 “咱们现下去京兆府报官罢!”玉翠面露喜色的说道。 回来的路上,孟妱已将从哥哥那里听的话同玉翠说了一些,李嬷嬷不在了,现下玉翠便是她唯一可以信任之人。或许玉翠并不足信,但她更加清楚的知道,如今这般情形,她根本无法一个人应对,她需要人帮她。 孟妱手中拿着那封信,缓缓的坐在了榻上,单凭这纸书信与簪子似乎并不能将李萦如何。毕竟在所有人眼中,肃毅伯府的大姑娘已被人掳走了三年,别说现下她无法说清李萦为何会在沈府中,即便说了,她又该如何表明李萦早已存有害人的心思? 李萦当真已憎恨她到如此地步吗? “不可……”孟妱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们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 她垂眸沉吟片刻,脑中忽而闪过哥哥说的话,他也曾在临漳遇见了那个书生,或许,若她还能找到书生,至少三年前李萦被掳之事可解开。 她一定要找到一些证明。 李萦满口谎话的证明。 一个人伪装的久了,只要其中一道防线被压倒,其余屏障便会跟着分崩瓦解。 孟妱低垂着的长睫轻颤了颤,她在沈谦之面前,不正是如此。 “玉翠,替我梳妆一番。”孟妱忽而将信纸与簪子都收了起来,起身朝外走去。 玉翠听了她的吩咐,在原地怔了一瞬。这几日郡主因牵心世子之事,早日只是忧思过甚,连梳妆打扮都不曾,但此时做这般吩咐,玉翠也是迷茫的,可也忙跟了上去。 现下将近年关,天儿越冷了起来,玉翠替她薄薄施了一层脂粉,描了眉涂了口脂,给她换上了一身海棠红的对襟长裙后,又系上加了一圈绒毛的白云色银丝斗篷。 “郡主是要出去么?”如此打扮了一番后,玉翠才试探着开口问道。 孟妱瞧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么?” 玉翠直觉出她有心事,忙上前道;“奴婢愿意。” 闻言,孟妱难得的勾唇笑了笑,“我都没说要去哪里,你便一口应承了,若是上刀山你也去的?” 孟妱问了话,却见玉翠迟迟没有反应,以为她是要反悔了,但今日之事,她却须得玉翠的配合,且是真心实意的配合。 “这便怕了?” 又听见孟妱说了一句话,玉翠方回过神来,连连回道:“不怕、不怕,奴婢愿意。只是……方才觉着,郡主今日真是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听了这话,孟妱不由得再次莞尔一笑,须臾,才抿上唇,正色道:“我需要你同一齐往临漳去一趟。” 她们主仆二人到临漳时,天色已晚了下来,孟妱原只想先在此处住一夜,再想法子去寻那书生的。毕竟她根本不知他的住处,只能在上回的街上试着碰一碰了。 可似乎是天假其便,她方一下马车,便在一间客栈门前瞧见了上回与书生在一起的女子,忙款步上前拦道:“姑娘。” 此处是有名的赌坊一条街,尽是粗俗脏污的赌徒,偶有这么一个天仙下凡似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得愣了一瞬,才道:“……你是在唤我?” 她说罢,不由细细的端详了孟妱一会儿,忽而眼眸圆睁,忙向后退了几步,“你这小娘子,当真是没完没了的,你该不是有病吧!” 说着,瞟了一眼的玉翠,眼神里多了一抹慌张,“怎的?这回竟还带帮手来了。” “姑娘误会了,这回我是专程来赔礼致歉的。上回不明就里冒犯了姑娘,后来回府之后左右思量,都觉得甚是对不住姑娘。”孟妱说着朝玉翠看了一眼,她即刻上前从袖中掏出了一包银子,递到了那女子手中。 见是银子,女子下意识便接过来了,拿在手里那一瞬,觉得沉甸甸的。自烟花柳巷中出来的女子,一贯是见钱下菜碟,稍稍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即刻换上了笑脸,“娘子说的哪里的话?您到底是这等有身份的人,这句冒犯奴家可不敢当呢。” “姑娘若不见怪,便是最好……”孟妱说着,脸上露出些许难色,那女子瞧着忙殷勤的问道:“小娘子这是有什么苦恼?不妨说来与我听一听,说不准还能帮上什么忙。” 见孟妱许久不说话,她便惊了惊,低声道:“该不是……你夫君也来此处赌了罢?他不着家了?” 站在一旁的玉翠看了,早已沉了脸下来。孟妱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的,我、我的夫君早就先去了。”说着,眼角甚至泛红起来。 那女子听了不禁啧舌,接着便顺着她的话问道:“那娘子来此处是……?” “上回不仅冒犯了姑娘,更是欺辱了那位公子,况他还是个读书人,我心内实是悔恨,只想再见见他……求得他的原谅。”孟妱说话时特意放慢了语速,言谈间秋波流转,不由得让人读出一股别的意味来。 女子瞧着不禁在心里暗自思量,这小娘子如此年纪轻轻便丧了夫,不用想也能知道,深宅大院里孤身自处的日子岂是好过的。越是大户的人家,规矩便越是森严,保不齐是这小娘子对他动了心了。 她虽与他也是有真情实意在,可她也不是个傻子,那挨千刀的将书都尽数读进狗肚子里去了,至今没考来个功名,若真指望日后能跟着他吃香喝辣,尽是妄想。但好在他倒还生的一副好皮囊,前几年便攀上一个京城中的千金小姐,谁知对方竟是高门,如何能瞧的上他? 那千金也是个痴心的,宁愿佯作被掳的样子,也要同他私奔来临漳。 若不是那千金撞破了他们的事,只怕现下还昏着同他过呢。 眼见着他们的钱也挥霍的不剩许多了,却正撞上了这么个新财主,她心内自然是欢喜的,忙回道:“我正知晓他的住处呢,娘子不妨跟我走一趟。” 第39章 见沈谦之。 闻言,孟妱面上先是露出喜色,而后又似是有所顾虑的蹙起黛眉,缓缓道:“天色这样晚了,我若这般去了,着实不妥,可否请姑娘与他说一说,我就住在这客栈里,明日只等他来。” 孟妱说罢,还用帕子遮了遮面,一副春心萌动的女儿态。 “好说,好说。”那女子听着巴不得的应了一声,眼珠子不住通身打量着孟妱,仿佛眼前的貌美少.妇已化作一颗摇钱树。 孟妱微微朝她点了点头,她便忙着走了。 人走后,孟妱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回身对玉翠道:“进去罢。” 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进了客栈,孟妱特意花高价要了这儿一间最好的厢房,但到底是在临漳这样的小地方,也只够勉强住下的。 不过,她原也不是为了舒坦,只要是明日做给那书生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