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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有些吃惊的看向杨兼,并非是因着何泉的动机等等,而是吃惊杨兼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自己,面对何泉的指证,杨兼岿然不动,一点子动摇都没有。 帝王都是多疑的,只要坐上这个位置,无论你曾经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重要了,多疑好像背阴之地的苔藓,不停的滋生,在潮湿又黑暗的心窍中滋生…… 杨兼分明坐在这个席位上,但他竟然没有怀疑杨广。 杨广吃惊的睁大眼睛,一张肉嘟嘟的小嘴巴也张得老大,绝对足够塞下一只鸡子的,而且还是个头很大的鸡子。 杨兼保持着微笑,说:“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供出主使,否则……” 他的话音说到这里,何泉已经呵呵笑起来,嗓音沙哑的犹如锉刀,一边笑,一面咳,咳嗽出来的都是血水,幽幽的说:“小臣……不敢骗人啊,指使小臣的,就是太子杨广!是杨广——!” 何泉说着,竟然要挣扎起来,韦艺赶紧上前,一把压住何泉,冷喝说:“老实点!” 杨兼点点头,微微颔首,说:“好,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好的很,不过是一口棺材而已,朕给你准备便是了……” 他说着,朗声又道:“三日之后,问斩何泉!” 还没有供出幕后主使,杨兼竟然要问斩何泉,韦艺稍微有些吃惊,看向杨兼,不过他这个人胆子比较小,如今他能做到车骑大将军的位置,全都仰仗杨兼,所以杨兼说出来的话,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韦艺都懒得多想,执行便对了。 于是韦艺铿锵应声说:“是,天子!” 何泉哈哈而笑,听说要问斩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子的意外,也不求饶了,大笑着说:“指使小臣之人,就是太子啊!是杨广!!天子,是杨广啊,太子怨恨你,所以要杀掉您……” 杨兼摆了摆手,说:“带下去。” 韦艺赶紧吩咐说:“堵住他的嘴巴,带下去!” 牢卒吓得手忙脚乱,根本不敢多言,眼观鼻鼻观心,拿了一块布,塞在何泉嘴里,让他不能说话,随即将何泉拖下去,关回牢狱之中。 牢卒把犯人关回去,天子并没有离开,还是坐在牢狱之中,等牢卒们都回来了,杨兼才幽幽的说:“方才罪贼何泉,都说了甚么?朕一时忘了,你们呢?” 韦艺浑身一凛,他虽然胆子小,但还算是个聪明人,听到杨兼这个口气,立刻明白了过来,天子是想要让今日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韦艺立刻跪下来说:“回禀人主,卑将方才未听到任何声息。” 牢卒们立刻也扑簌簌的跪了一地,叩头说:“小人也没有听到,甚么也没有听到!” 杨兼温柔的一笑,玄色的袍子衬托得杨兼皮肤更是白皙,笑起来果然温柔犹如春风,但春风之中竟然带着一股子料峭的寒意,他的笑容不达眼底,说:“即使如此,那是再好不过的,倘或让朕听到一点子不该听到的风声……”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牢卒们立刻磕头。 杨兼没有再说下去,招手对杨广说:“我儿,走。” 杨广竟然插不上嘴,一句话也没说出,颠颠颠的跟着杨兼往牢狱外面走,一面走,一面观察着杨兼的表情。 牢狱太暗了,杨广个头又小小的,自然看不清楚杨兼的表情,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的颜色。 两个人从牢狱出来,准备坐辎车回宫去,杨兼上了车,将杨广也抱上来,杨广坐在辎车中,还在偷偷的打量杨兼的面容。 耳边是哒哒哒的马蹄声,辎车开动,稳稳当当的向皇宫行驶而去,杨广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父皇……便如此信任儿子么?” 杨兼笑了笑,说:“父亲信任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杨广吃了一惊,抬头看向杨兼,看杨兼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狂人,不,是在看一个痴人! 杨兼说的是甚么糊涂话?为何父亲信任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杨广生在天家,从出生便见识了尔虞我诈,十三岁开始上阵杀敌,更是练就了一副用血水浇灌熔铸的铁石心肠,哪里有甚么天经地义之事? 而杨兼说的如此理所应当。 杨兼又说:“父亲保护儿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杨广再一次吃惊不已,不可置信的瞪着圆溜溜的猫眼,看着杨兼不能自拔,杨兼一笑,趁机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儿,说:“乖儿放心,父父会保护你。” 杨广听到这里,瞥了瞥小肉嘴,心想着朕经历过的如此之多,如何需要你的保护? 但不得不说,听到杨兼这句话,杨广那铁石心肠的心窍,莫名有些发热,虽只有一点点…… 杨兼揉着他的小脸蛋,说:“看看,把我儿给感动的!” 杨广眼皮狂跳,赶紧收敛了外露的表情,咳嗽了一声,用奶里奶气的嗓音,正色的说:“何泉背后的指使之人还未查清楚,父皇真的要杀掉何泉么?” 杨兼挑唇一笑,说:“当然不是,吓唬吓唬他。” 杨广揉了揉额角,说:“儿子就知道……” 三日之后问斩何泉,这个事情很快就传出去了,巫蛊娃娃的事情本就闹得满城风雨,南北朝时期又普遍信佛,很是看重这种巫蛊报应之事,所以何泉要被斩首的消息一传出来,立刻又是风风雨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