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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多了起来,顾珩带着燕梨乔装打扮左闪右避,终于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城外有人牵了一匹马过来, 不动声色地把缰绳递到了顾珩手中。 顾珩拦住燕梨腰肢,脚尖一点飞身上马,他双腿重重一夹马腹,马儿便嘶鸣一声飞速奔跑了起来。 燕梨这才顾得上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去和军队汇合。” 她终于忍不住:“既然一切都在你意料之中,你为什么还要绕这么一大圈子?直接抓了平南王下狱不行吗?” “阿姐,朝中蠢蠢欲动之人可不止平南王一人,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他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阿姐,你怪我吗?” 燕梨摇摇头。 “可是我怪我自己。”他环抱着她的双手微微颤抖,“我差一点,差一点就害了你。” 在看到那根飞射而来的箭矢时,他就后悔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算到了一切,可这世上总有万一,而他是承受不起那个万一的。 他应该静静蛰伏,慢慢地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引诱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兵行险着。 他不再是过去的他了,他已经冒不起险。 “你不必顾忌这些,”燕梨道,“你现在是皇帝,你所做的所有事,第一位要考虑的就是是否有利于这个国家,只要有用,你就该拼尽全力去做。” 顾珩环着她腰的手紧了紧:“阿姐一直这样教我。” 她总是这样教他,希望他成为一个心怀天下的君子。 可是他天生不是好人,只学会了爱她。 长安城郊外有一处山谷,而这山谷处正埋伏着一支军队。 这正是顾珩的后手。 之前命牧阳泽前去泾阳平叛时,为了能让他们信心满满地揭竿而起,顾珩给了他兵符。 他知道牧阳泽没有听话的只带走一千五百人,但是那又怎样呢? 只要他在,南山营就只会是他的南山营。将领调兵需要兵符,而他调兵只需要有顾珩这个人在。 这就足够了。 只要他们无法将他斩杀在宫中,这一盘棋他就已经赢了大半。 而除了南山营,最重要的一招后手便是从延州调来的三千精骑。 延州至长安乃是一马平川,三千骑兵日夜兼程,不过三日便赶到了长安城外。 燕梨望着打头前来迎接的徐向文,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忧虑地看了一眼顾珩的肩头,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嘱咐了一句:“议事完记得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 顾珩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 她被士兵带着去一个早就搭建好的帐篷中休息,行军在外条件简陋,但仍能看出来这里已经是精心收拾过后的了。 乱糟糟的一天过去,燕梨也是身心疲惫,她甚至没有心情洗漱,直接合衣躺在了床上。 身体已经休息,可是脑海中却无法控制地一遍遍回放顾珩救她的瞬间。 他救她毫无犹疑,好像在他的心里,她比自己更重要。 燕梨一直觉得,如果她遇到了危险,顾珩是会舍弃自己来救她的,可是猜测终究和现实不一样,当这一幕真实发生时,她仍是有一种难以相信的震撼感。 因为父亲,她总是对过于亲密的人际关系心怀一份防备。这世上本应最亲近的亲人都可以轻易抛弃伤害,更何况是朋友、伴侣呢? 人们都是最爱自己的。 可是顾珩,在这个时代他是皇帝,是一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只要他想,他可以拥有三宫六院三千佳丽,会有数不清的美人愿意为他挡箭。 人们总是最顾惜自己的性命,位高权重者尤其是。 可是顾珩不是。 燕梨颤抖着抚上鼻尖,仿佛还能感受到他鲜血滚烫的温度。 七年前系统劝她不要回去,它说她不会再遇到一个人,比顾珩对她更好了。 她没有听,因为在她心里妈妈最重要。 七年后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认识道,她不会再遇到一个人,比顾珩对她更好了。 帐帘掀起的声音响起,燕梨睁开眼,看到顾珩独身走了进来。 他看到她的目光,脚步顿了一下:“阿姐还没有睡吗?” 燕梨默默摇头。 他走到她床前,半蹲下身:“阿姐是......有些害怕吗?” 燕梨和他不一样,她是没有见过鲜血的人,今天猛地直视了这么多近在眼前的残忍厮杀,她心里恐怕难免害怕。 顾珩犹豫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已经太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不知道该怎么去体会一个无法习惯的她。 他有些笨拙地开口:“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习惯......唉,不是。” 他挫败地低下头:“我陪着你吧。”我陪着你,应该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吧。 燕梨看着他,忽然有些想哭。 明明他才是承受最大压力身受重伤的人,现在却要挖空心思来安慰她。 “伤口处理好了吗?”她轻声问。 “好了。”顾珩点头。 “疼吗?”她伸出手,却又慢慢收了回来。 “不疼。”顾珩怕她自责,忙不迭地摇头。 骗人,燕梨心想,怎么会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