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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所有声音被一阵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声盖过,里头还不时夹杂着尖锐的兵器轻擦异响。 “都让开!” 两队官兵推散众人,随后整齐地在醉云楼门口一字排开,列阵静待。 一名头戴高冠身形粗犷的女子骑着黑马踢踏而来,在官兵间的空地上勒住了缰绳:“吁——” 只见她将一张金黄的龙纹锦绸举过头顶,声如洪钟:“圣旨到,曲槐心接旨。”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破了胆呆愣在原地,还是龟公第一个反应过来,捏着嗓子带头跪了下来:“见旨如面圣,还不速速跪下。” 登时底下跪倒一片,曲槐心水袖下的手微微轻颤,却无人察觉。 “奉天承运,吾皇亲诏,曲家受佞臣诟陷,含冤入狱,遭逐流放,今朕查明,欲昭雪冤案,还其官职,恢复其后人宗籍,钦此——” 春江阁的一行人眼睛瞪得如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方才还是罪臣之子,现下这是与他们……云泥之别了? “曲槐心接旨。”清脆干净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但双膝跪地的娇俏男子眼眶已有些发红,他低下头,只伸出手去将圣旨牢牢握在手里,外人看来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谪仙模样。 女子翻身下马,冷眼扫过闷着头的一干人等:“曲家绝非叛贼,你们污蔑朝廷重官可是杀头的重罪。” 方才还吵闹的人一下子噤了声,几个胆小的吓得腿如筛子一般抖个不停。 她拍了拍手,万华街的尽头处走来八个人,抬着一顶金丝楠木蜀锦轿稳稳在门口落下。 轿身四角雕有龙头,金漆加身,抬轿人身上所着也皆是宫里的服饰,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 “曲公子,请。” 女子走到曲槐心跟前将他扶起,眼里不敢有半分轻视之色。 佳人优雅地站定身子,向着龟公和醉云楼里的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昂着头,没看春江阁的人一眼便掀开帘子进了里头。 “起轿——”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轿角的金丝流苏微晃,两列官兵在前头开道,一路鞭炮声连绵不绝,众目睽睽之下,曲家的嫡子被风风光光地接回了府。 第2章 强娶 偌大的曲府内被盖上了一层尘土气,从前威风的石狮子胡须也碎了一截。 朱门的漆斑驳不已,封条被虽已被揭下,但仍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痕迹。 槐院的一角,青石围成的池塘中央种着一棵两人才能环抱住的无患子树,只可惜已枯萎落黄,光秃秃的树干上仍挂着一只风干破败的喜鸟风筝。 轻轻一勾,风筝应声而落,砸在地上摔成两半。 曲家被抄之时他刚及笄,才十五岁,那日正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里放风筝,一晃三年过去,无人知他受了多少苦。 “槐心。”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他回头,果然见到那两个他日夜思慕的身影,只是多了几分沧桑和憔悴。 “父亲,母亲。”他行了个礼,却在不经意间瞥见曲凤仙额角的白发,眼尾有些泛酸。 “好,真好,回来了,都回来了……”曲凤仙摩挲着他的头顶,“我们槐心都长这么大了。” 曲氏一脸心疼地将他抱在怀中,“你长姐和二爹爹他们还在齐州,过两日也能到,咱们曲家也算是得了个团圆。” “父亲,朝中究竟发生何事……” 谁知曲凤仙直接打断他的话:“不谈这些了,女帝已经赐了下人,也派宫里的匠人前来修缮,今夜咱们就先将就一晚。” 反而是曲氏面上划过十分怪异的表情,长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 曲槐心转身,曲氏却又叫住了他:“槐心!” “父亲请说。” 就在此时,曲凤仙捏了捏曲氏的手,对他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罢了……没什么,你去休息吧,明日……记得起早些。” …… 毕竟是自己睡过十来年的床榻,这一觉,大概是曲槐心三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直到外头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他才恍惚醒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陈设依旧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真怕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 可他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一个媒公打扮的人从床上拽了下来,水和面巾相继递到跟前,如瀑的墨发被一同进内的两个男子拢起,力气还大得很。 不一会儿,火红的曳地嫁衣披身,凤冠挽起他的青丝,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已略施粉黛,珠翠叮鸣,俨然一副快要出嫁的模样。 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挣脱开两个男子的手:“你们做什么!” “曲公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小的们当然是来为您梳红妆的了。”媒公堆着笑,脸上的红胭脂都挤成了一团。 出嫁? 他? 曲槐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连忙站起身子向外走去,却被后头的人一把扯住袖子。 “曲公子,新婚夫郎可不兴随意出门啊。” “谁告诉你我要嫁人了。”他薄唇轻吐,虽是疏离的语气,听上去却带着点撒娇意味,叫人不禁浑身酥麻。 正胶着间,曲氏身着一袭深红色裾裙缓缓走进来,眼里却噙着五分愧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