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纪念品

    白沐风深深凝望了对方一眼，站起来继续往镇子外的方向走去，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他迫使自己不要去想。

    你一定要没事啊……千万不要有事。

    我是为了你才活下来的。

    白沐风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然后在前方的路中央看到一个驻剑跪地的身影，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揪紧了。

    他跑上前，一个踉跄跌倒在高舒晴面前，她一只手撑着剑柄，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血从她五指的缝隙里慢慢渗出来。

    “舒晴。”白沐风沙哑道。

    高舒晴暗淡的眼眸稍微亮了一下，慢慢抬头看向白沐风，勾起嘴角惨然一笑。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像是叹息般说道。

    白沐风手脚并用站起来，冲到对方面前，伸出双手，却又悬在半空，想要帮她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让我看看。”

    白沐风轻轻挪开对方压在伤口上的手，手刚刚挪开，更多的血流了出来，他看到了一个很深很深的伤口，是一种洞穿伤，三个洞口，应该是被草叉一样的农具所攻击，虽然伤口并不大，但或许里面的内脏已经碎了。

    白沐风的眼泪流了下来。

    “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白沐风不断说，语气没有丝毫底气。

    “真奇怪啊。”高舒晴神情恍惚道，“刚才在等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死了，那么我的爱人，到底有没有死呢？那个被你丢在车上的尸体一定是爱我的，但是我也爱他吗？还是说……我只是把他当成了已经死去的你的替代品？”

    高舒晴自顾自说：“我本来一直想不通，但现在我终于得到答案了……我想我爱的是你，爱的是完整的你，而不是被剥离复制下来的你的一部分。

    所以，那个男人早就已经死了，在他把我送走，自己留下断后的那时候就彻底的死了，他给我留了一个纪念品，而你是他的一部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他了。”

    白沐风沉默地流泪，他完全理解高舒晴的意思，在他之前，有两个自己为她死了两次，自己虽然有为她而死的记忆，那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和感情，却无法感同身受了。

    赴死的情感，是专属于那两个为高舒晴而死的白沐风的，没有任何人能从他们那里复制走。

    他有时候也在想，高舒晴爱的是自己，还是那个最开始和她初遇时，没有死过的白沐风。

    但后来，他就不再去想这个答案了，因为不管对方爱的是谁，他都完完全全地爱她。

    “对我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结果。”高舒晴一边吐血一边说，“带着这份感情活下去吧，现在你所感受到的是独属于你的。今后……就轮到我来陪你吧，我永远都是完整的啊。”

    说完这句话，她瞳孔深处那微弱的生命之光，像风中残烛般闪烁了下，也随之熄灭。

    白沐风抱着对方，嘴巴大张着想要嘶吼，声音却吼不出来，只有眼泪不断流进嘴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着对方哽咽。

    这算什么？

    是想要让他体验一下之前她体验过的感受吗？

    他之前将另一个自己当做留给她的念想和陪伴，而现在，她用自己的死制造了这名为“悲恸”的纪念品，同样送给他。

    白沐风抱着高舒晴的遗体，不知道在路上坐了多久，直到太阳升起，他伤口的血都凝固了，他才回过神来。

    翻倒的越野车下，一个人影动了动，随后从车子和地面的缝隙中爬了出来，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拥抱着高舒晴尸体的白沐风，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他的血管都仿佛冻结了。

    拥抱高舒晴的白沐风僵硬地转头，看向另一个重塑完毕的自己，沙哑着嗓子道：“还没结束，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幽州，教廷。

    殿堂中，坐在薇莉西雅身边的白沐风睁开双眼，叹息一声道：“又有一个我失去了初心。”

    “是吗？”殿下的艾德蒙斯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唉，真是让人感到悲伤啊。”

    “无须在意，这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白沐风面无表情道。

    是的，当初另一个他也是这样付出了代价。

    追根究底，他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虽然有着足以改变世界的能力，但他的精神却并不是完美的。

    有时候，摧毁一个人只需要足够糟糕的一天，不管多么善良的人，都有可能在一天里变成恶魔。

    连他也不例外。

    但他是救世主，他必须要拯救世人，所以他不能变成恶魔。

    如果他也堕落了……那就由其他的自己来斩杀自己吧。

    ……

    2015年7月23日。

    数十辆越野车排成一列在非洲大草原上行驶，车子上坐的全部都是白沐风。

    现在他们正赶着去处决另一个已经放弃正义，甘愿堕落的自己。

    “真是糟糕的一天啊。”其中一个白沐风开口说道。

    另一个微微点头：“他已经丧失了对普通人的怜悯了，竟然干出了那种事。”

    坐在越野车里的白沐风，是由驻守教堂的白沐风直接统领的秘密部队，名为“处刑人”。

    他们的任务，是保证让世界各地所有的白沐风，都是坚守正义的救世主，如果其中有个别堕落丧志了，那么就由他们出马处决对方。

    这一套程序在他们内部被称为“净化流程”，而这个“净化流程”的基础，则建立在神术【不灭的救世主】超越极限之后的第二阶的效果上。

    不灭的救世主的第二阶效果，是只有几个重生者，以及少数白沐风知道的最高机密，这个秘密涉及到这个神术最大的弱点。

    如果不对其加以防控的话，那最仁慈的救世主，也可能变成残酷的灭世者。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发生过。

    曾经在前几次的重生中，有一个白沐风因为救世的阻力和逃避现实的安逸，以及那种轻而易举就能掌控这个世界的神术力量，最终堕落成了一个残酷无情的独裁者。

    当然，那个独裁者最后也失败了，因为如果他成功了的话，也就没有现在那位完美的救世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