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上官惠子和柳咏絮(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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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上官惠子和柳咏絮(十五) 刘赐也没得说了,带着婉儿上了车。 车厢里头很挤,刘赐和婉儿只能贴着屁股坐着。 刘赐和婉儿刚坐定,刘二就一甩马鞭,拉车的骏马一声嘶鸣,扬蹄出发了。 刘赐和婉儿坐着这马车,觉得可比昨天舒服多了,因为昨天那驾大马车又庞大又坚硬,所以颠簸得厉害,今天这驾马车虽然小,但好在轻巧,颠簸的幅度不会那么大,加上马车里头铺了轻软的席子,所以坐着不会太难受。 马车在刘二掌控下驶离了客栈,驶上官道。 刘赐和婉儿坐在马车中,感到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他们往前看去,只见天地之间一片黯淡苍凉,前方的道路仍是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清冷的月色洒下来,微弱地照亮了道路。 此时是黎明之前最寒冷的时候,婉儿的衣衫有点单薄,刘赐搂住了婉儿,他们依偎着取暖。 刘二一上了官道,就猛地一甩鞭子,骏马开始嘶鸣着扬蹄向前飞奔,马车飞驰起来,凛冽的寒风更是袭向刘赐和婉儿。 婉儿看见刘二只穿着一件单衣,两臂更是赤裸在外,此时刚过腊月,天气仍是很寒冷,寒风吹得刘二的衣袖激荡着,婉儿看着刘二那剧烈颤动的衣袖,似乎能听到上头发出来的“呼哧呼哧”的声响。 婉儿不禁问道:“二爷,你冷不冷?” 刘二看似坐在驾车的位置上,但其实他的屁股没有沾到座位,他其实是扎着马步,挺立在前方。 他的手又是放松又是有力地紧握着缰绳,他的手臂上的肌肉如同钢浇铁铸一般在月色下泛着好看的色彩,随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微微地颤动,那缰绳抖动着有节律地拍打着骏马的后臀,骏马听话又使劲地向前冲去。 他听到婉儿的话,那刀刻斧凿般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婉儿小主多虑了,八年前我远赴朝鲜刺探军情,赤着身子在冰天雪地里埋伏了三天三夜,粒米未进,也是这般过来了。” 婉儿在宫里头和刘二有过几次接触,在沈一川还在的时候,刘二在锦衣卫十三太保中排名第二,也算位高权重,皇贵妃的一些事情会交由他操办,所以婉儿见过刘二几回,她对刘二的印象可比对沈一川好,她直觉地觉得刘二是条汉子,没太多官场上的习性。 刘二称婉儿为“婉儿小主”,也看得出刘二对婉儿颇有好感,婉儿听着他这么说,也不禁会心一笑。 婉儿笑道:“那是二爷天赋异禀,生来有这般体魄,一般人可没有二爷这般的能耐。” 骏马飞奔的速度越来越快,坐在马车里的刘赐和婉儿也颠簸起来,但刘二站在马车前头的身形仍是显得十分平稳,可见他的马步有多么扎实。 刘二又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也是我生来有这般体魄,所以只能当个武夫,我倒是盼着我能读书,考个功名,入朝当官,但我生来就身强力壮,从小就没人打架打得过我,这就让我整天干些打架殴斗,练拳比武的事情,到头来就走上这凭力气混饭吃的路了。” 刘赐听着刘二说的这般无奈,不禁苦道:“二爷,你这叫‘凭力气混饭吃’?你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首,北镇抚司都指挥使,相当于……相当于三品官吧?你这三品官还不一样,朝廷一品大员,如果听到你来府上敲门,怕是要吓得尿裤子,哪怕是严世藩,你站在严家门口,都要吓出冷汗来。” 婉儿也笑道:“说的是,普天下除了万岁爷,还有谁不怕你。” 刘二默默地赶着车,没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觉着怕我,满朝廷的官都怕我,在我看来,这倒没什么稀罕,也没什么意思。” 刘二这么说,婉儿倒是不知道怎么回了,毕竟这是男人关乎权力的话题。 婉儿看向刘赐,刘赐却也是沉默。 刘赐也觉得其实这没什么意思,虽然锦衣卫权柄巨大,能生杀予夺许多人的性命,他倒是一点都不羡慕,他觉得这样的身份和做这样的事情着实没什么意思。 刘二见刘赐和婉儿沉默,就笑道:“小崽子,你说呢?” 刘赐听着“小崽子”总觉得刺耳,经过这一番相处,他倒对刘二没什么恶感了,加上他之前在神官监里头和刘二打过牌,也经历过抓拿苏金水的事情,他觉得刘二不是坏人,所以他也就不那么防着刘二了。 刘赐说道:“二爷,我叫刘赐。” 刘二听着刘赐这么说,倒是愣了愣,笑道:“好,刘赐,但你如今是姚公子。” 刘赐听着刘二的语气,他感觉到刘二对他和婉儿似乎也颇有几分好感,他更是觉得不必那么对刘二避讳。 刘赐直说道:“我是觉着这朝廷里的事情大都没什么意思,当锦衣卫,威风则威风,有权柄则有权柄,但威风得来,又是谁在乎呢?顶多是别人怕你而已,被人怕,我觉得未必让人愉快。” 刘二稳健地踩着马步,又是猛地一甩缰绳,笑道:“倒是有许多人,就是享受被人害怕的滋味。” 刘赐立马摇头,说道:“我可不享受这种滋味。” 刘二笑道:“我也不见得享受这般滋味,或者说,年少的时候,十几岁,二十岁出头那时,正值青春年少,爱干些飞扬跋扈的事情,那时倒是觉得当锦衣卫有意思,如今年纪大了,心性沉下来了,倒是觉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刘二顿了顿,又说道:“你倒是说,到底是为什么没意思呢?” 刘赐愣了愣,笑道:“我不知道,我又不被人害怕。” 刘二说道:“你拿着‘司礼监’这块牌子,很快就要给人害怕了。” 听着刘二这么一说,刘赐倒是愣住了。 刘二继续说道:“我觉着,没意思是因为咱们不过是当一个棋子。” 刘赐想了想,说道:“那这满朝文武,谁又不是棋子呢?或者说是互为棋子,今日你下棋,他是棋子,明日他下棋,你又变成棋子了。” 刘二说道:“说得好,你说到点子上了,区别在于,那满朝文武是互为棋子,但我们锦衣卫永远只能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