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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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到之前在婶子那儿念书的时候,婶子那句“保儿你为什么要念书”,“你念书是给你自己念的,不是给你爹娘念的”。 除了做官、挣钱还为了什么呢? 他现在还是不知道。 他现在好歹已经有了学习的动力和目标了。 …… 沈溪越沉默了一阵子,转身就走。 冷不防却听到身后传来个冷冷的嗓音。 “怎么样?看到你想看的了?打算回去大肆宣扬了?” 王希礼面色阴郁,冷冷地看着他,薄薄的上下唇瓣一动,嘴角勾出了个讥讽的笑,“告就告吧。” 沈溪越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什么也没说,将王希礼几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也露出了个嘲讽的笑。 “王希礼,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的,但我沈溪越,还没这么不是东西。拿这件事来对付你们明道斋。” 王希礼眉梢渐渐皱了起来,下颔线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沈溪越又道:“不过,要我就此放水,你也别想了。” “孟敬仲固然令人同情,但考列第等循环簿能者居上。” 说罢,转身走了。 自始至终一直没说话的只有张衍,不过这不代表他内心就没触动。 这对他而言,是个很奇怪,也很特别的体验。 少年猫眼澄澈,那双琉璃双眸透过条条垂柳,望向了绿杨里的大门,眉梢无意识地拢紧了点儿。 或许是他记事记得早,说话说得晚。 嘴巴跟不上脑子,大部分时候,张衍都是在看,或者说是旁观。 看得多了,就隐隐对身边的世界有了种抽离感。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更像一个需要静静体察的客体。 除了张幼双…… 还有俞先生(这当真奇怪) 所以,他能镇定自若地去威胁李郸。 他的灵魂是一直飘在天上的,可现在突然就有了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虽然还是无法参与进去,却不妨碍他代入孟敬仲和孟屏儿,换位思考。 慢慢垂下眼,眼睫微微颤抖了两下。 和祝保才一样,他想着考试做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张幼双。 至于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太遥远,也太缥缈了。 他知道他这样不对劲。 像个冷静的怪物,所以他也在努力改正。 孟敬仲想护着孟屏儿。 孟屏儿想护着她兄长。 他也有想保护的人,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或许都有个想要爱护珍重的对象。 推己及人,仁爱待人。 他模糊懂了。 愿你我所爱护的人,都能健康平安,不受欺凌。 这或许就是他要念书要做官的目的。 对于张幼双来说,接下来就是把刘月英送到医馆,由于不少医馆都不愿收治,这中间颇费了一番周折,加了几次钱之后,幸好还是有医馆答应下来。 就在张幼双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交涉成功的时候,刘月英醒了。 因为男女大防,俞峻早就出了医馆,站在外面等候。 张幼双过去看了一眼。 女人还是很虚弱的模样,看到她来,勉强支起身子,眼里已含了泪,欲要叩首:“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这不说倒还好,一说,简直就像一把重锤砸在了张幼双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 她实在算不上什么恩公,甚至因为怕传染,此刻都站得都远远的。 望着刘月英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声:“举手之劳。” 刘月英啜泣道:“娘子大恩,我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给娘子做牛做马。” 张幼双慌忙摆摆手:“娘子言重了!娘子且在这好好休养……”顿了顿,“总、总会好起来的。” 张幼双发誓,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十分正常了,就是不知道刘月英到底看没看得出来。 或许是没有,又或许是看出来了,却没有戳破她这善意的谎言。 刘月英只含泪点了点头。 张幼双又安慰了几句,可言语只显得苍白。 欺骗一个濒死的人,哪怕是善意的谎言,都让她觉得压力太大了。 好在刘月英体弱,需要休息,张幼双借机告辞,走出了医馆的大门。 她觉得,刘月英肯定察觉出来了什么。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妓女,想必已然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否则,她怎么会好端端地说什么来世、下辈子之类的话呢? 医馆外面艳阳高照,可她内心却仿佛压了层乌云,一片阴霾,无心欣赏。 叹了口气,张幼双看了眼不远处的俞峻,发自内心地说: “俞先生,今日多谢你了。” 她心情实在太过沮丧和郁闷,沮丧于自己的无能。 俞峻看了她一眼,见她臊眉耷眼的模样,却破天荒地多安慰了一句:“先生已然尽力,无需自责。” 他本来已做好了决定,除却书院里那些必要的接触,不与张幼双有过多的交往。 今日是个意外,孟敬仲是他学生于情于理他都要来这一趟。 张幼双则令他微感诧异,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合情理。 虽接触不多,但他已然明白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莽撞、冲动、粗心、骄纵、爱嘚瑟,有点儿倔和钻牛角尖,偏偏却心怀正义,大是大非上一向拎得清。 这般莽撞的性格,与他可谓是走了两个极端。 张幼双惊讶了一下,又揉揉脑袋,笑了一下:“多谢先生安慰。” 眼看着都中午了,张幼双主动提议道:“今天实在麻烦先生了,我请先生吃个饭吧?” 俞峻看着她。 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也不想说出拒绝的话来。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第61章 张幼双问道:“先生有没有想吃的?” 俞峻:“都无妨。” 张幼双想了想,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干净整洁的餐馆, 由于选择困难症,立刻先将菜单递给了俞峻。 好在俞巨巨混迹官场多年,已然熟知了这饭桌上的种种注意事项,没有再说出“随便”、“无妨”、“都可”这种令人恐惧的话来。倒也没推辞,半垂着眼帘儿,点了几个菜。 张幼双拿过去略扫了一眼,有荤有素,有清淡的,也有重口的,出乎意料的是,重口味的菜还颇多。 价格竟然拿捏得恰到好处!稳稳当当,很难不令人怀疑这是什么家庭主妇才能掌握的技能。 ……果不愧为户部尚书! 她之前在食堂里端着餐盘,巧遇过俞峻几次,俞峻打的菜色都颇为清淡,倒不像是个重口味啊。 张幼双愣了一愣,脑子里忽地冒出个荒谬的想法。 该不会,是替她点的吧? 这个想法令张幼双整个人都精神了,赶紧晃了晃脑袋,告诫自己。 行了,张幼双,别自作多情了。就是在食堂里巧遇了几次而已,谁会留意她吃什么东西。 等菜的间隙,更是沉默得令人尴尬。 一男一女,虽说现在是同事关系,但出去吃饭总觉得颇为暧昧和诡异。 啊啊啊啊张幼双你刚刚为什么突然脑抽请俞先生吃饭啊! 俞巨巨竟然也答应了! 必须、必须要说点儿什么了。 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一整杯给自己壮了个胆,张幼双摩挲着茶杯,斟酌着开了口。 “多谢先生当初替我说话……这次县试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嗯。” ……然后呢,这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