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
待傅煜挂断,陈井然两手一抄,兴味颇浓地眯起眼,盯着他不放。 拿过手边的酒,傅煜浅抿一口,斜眼瞥过去,“干嘛?” 陈井然倾身凑来,打探之色不予掩饰,“周老板?” 傅煜后仰少许,小幅拉开距离,“怎么了?” “不会是我见过的那个周老板吧。” “我怎么知道你见过哪个周老板。” “面店里碰见那个。” 搁下杯子,傅煜面不改色侧身,望向窗外沙滩,“哪个面店?” 见他叁缄其口,陈井然愈发跃跃欲试,“多久了呀?这都到动温子凛了,看来你这次不是玩玩而已了?” “怎么算不是玩玩而已?” “上心了呗。” 稍稍回忆了下二人联系的频率,傅煜哼笑道,“不至于。” “没劲。”直起身,陈井然自托盘塔中取来一支生蚝,桌下同时踢向傅煜迭在一处的腿,“让我看你开开张,怎么样?” “我开张?”脚尖点地,座椅随之后仰,裤腿堪堪避过袭来的鞋尖,随即傅煜正过身子,神色嫌弃地瞟了眼她手中的生蚝,悠悠道,“吃这么多生蚝,这火旺的,还是你开吧,不然一会儿该流鼻血了。” 陈井然不以为然,接连又吞了两支。默了一阵,似是想到什么,她严肃道,“梁树申那边还逼得紧么?” “没松过。” “那你得藏严实了,万一他真火起来,到时候不敢拿你开刀,拿别人开刀可是很容易。” 面色一冷,傅煜挑起眼皮,“这事儿还要你提醒么?” 陈井然耸耸肩,“你对梁旎奥真就一点儿看不上?” 托付完温子凛,傅煜将周元的微信名片发过去,搁下手机,凝神想了想,中肯道,“她能换个爹的话,凑合。” 叁日后。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做啊?” “得有24小时核酸,你们核酸超过四小时了。” “可是周二来的时候有48小时就可以了啊。” “那你们去找周二放你们进来的人吧,医院规定就是24小时核酸。” “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老人家…” 将医保卡与病例单一并推出窗口,挂号的人强硬,“没法通融,别挡在这了,有这时间去做核酸不是来的更快?” 胸腔剧烈起伏,胡月委实难以理解,门口48小时核酸能予以通行的医院,怎会一到挂号处便不予受理。 回想自封控后,几次送外婆就医情形,在沉思仁特意托人的关照下,从未受过为难,而眼下遭遇不得不叫她分外奇怪。 心知继续同挂号处争执不会有结果,她扶外婆至一旁等候厅坐下,尔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攥着犹豫片刻,给小郑拨去电话。 “喂?” “医院拒绝给我外婆透析…非要24小时核酸,我外婆她身体不好,你能想办法帮我找沉总吗?” 骤然瞧见胡月来电,小郑咧嘴笑了笑。 从当初看不透沉思仁为何偏偏挑中她来转移视线,到如今逐渐了然。他无不叹服沉思仁选人时的高明。 胡月在一众靶子中脱颖而出的优势,便是她在市里无依无靠,且心性单纯,尚未对人与事的认知形成闭环逻辑。遇事情绪波动大,也就自然而然地能在恰当时机,给出非凡的反应。 譬如当下,她六神无主的叙述即与沉思仁的预测高度相符。 “啊…这件事当时沉总就特意帮你托过人了,照理说…不应该呀。” 回身瞥了眼椅子上的外婆,见她虚弱地抚着颈子顺气,胡月不由更为着急。 “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现在我们人在医院就是没法透析,你能叫沉总帮我找人吗?” “现在是中午,沉总哪有时间。” “那怎么办?” “我帮你问问吧,你在医院先等一会。” “好。” 挂断通话,小郑回厨房继续烧饭。 掀开炖锅盖子,蒸汽扑面。 粘稠的棕红酱汁在五花肉边咕嘟着小泡,他取来根筷子,扎了块肉,筷子入至一半,碰到阻力,正好能下笋干了。 捞出碗中笋干,攥干水分,倒入锅中,小郑将火调小,随后掏出手机把胡月电话屏蔽,又设了个一小时的闹钟,回沙发上闭目小憩。 良久,闹钟响起,他切了把青蒜撒入锅中,又抄起铲子翻搅两下,酱汁恰好收干,色面油亮,青红相接。 就着喷香的笋肉扒了几口饭,见时候差不多,小郑撂下筷子,给胡月回拨过去。 “医院还是不给治疗吗?” “不给啊,你怎么一直在通话中,我们不做核酸不让我们在里面等,把我们赶出来了。” “我不是在帮你问吗?现在这个事情有点复杂。” 胡月眉头紧皱,“怎么复杂了?” 小郑夹起一块肉,送入口内咀嚼,“唉…这个沉总关照你的事吧…被他老婆知道了…” 胡月嗓门忽而拉高,“什么?那他老婆就故意让我外婆一个需要透析的人等死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双方较劲呢嘛。”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还有王法吗?” “你不要急…” 耳际嗡嗡作响,胡月已然听不见听筒里的声音,一股脑发泄道,“我外婆八十多岁了!要是没法按时透析人走了怎么办?” 小郑敲了敲前额,无奈道,“沉总肯定会给你解决的,你先回家等消息吧。” “要等多久?” “不好说,会尽快解决的。” 胡月眼眶顷刻红了,“不好说?” 小郑作出苦口婆心口吻,开导道,“你也知道他老婆背景硬,沉总去活动也需要时间,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开会。” “她背景硬我就活该被她欺负吗?” “那你…有什么办法呢?” 此话一出,胡月沉默。 她确实没有… 她没有么? 一个人倏地自脑中蹦出,被怒火灼毁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搀着外婆自医院走出,老人家腿脚不利索,颤颤巍巍地倚在她肩上,胸闷气短地小声道,“要不我就去做个核酸吧,等一等没事的。” 胡月心酸,豆大的泪珠滚落,心道如今即便有24小时核酸在手,于他人故意阻挠下,未必能如愿就医。 踟蹰半晌,她哽咽憋出一句,“对不起啊外婆,要不是我非要把你接来市里,在常州你就能按时透析了。” 老人抬手,轻柔替她擦去眼泪,反过来安慰道,“没事,少做一次死不了,外婆身体很好的。“ 胡月连叹几声,难受得再说不出话。 甫一到家,她即匆匆进房,调出秦石叶的名片。 盯着那串手机号许久,她犹豫再叁,然而终究是怨愤烧心,按下了通话键。 “喂…小胡啊,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秦石叶佯装不解,“你说的是…” “你把证据给我,我去举报张斯佳和横充还有驿程的关系。” “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想好了么?” “想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