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儿媳
听陈丹这么说。 那瘦脸汉子继续又哭又闹。 老头子接着又喊又叫。 老太太膝盖一弯，竟然当众给陈丹跪了下来。 “儿媳妇儿，算我求你了可以么？我给你下跪了！要是你还嫌当初，我儿打你一巴掌，你不解气，那你打我吧！我老婆子给你赔不是了！” 她扯着陈丹的手，就要让陈丹打自己的脸。 陈丹当然不能打了。 于是这老太太，居然开始她儿子一样，自己打自己的脸，“啪啪”作响。 “大……大娘，你……你别这样，别这样……” 陈丹被这老太太弄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想要去阻止那老太太的自虐行为。 但老太太却是不肯。 一边继续打自己的脸，一边哭着说：“儿媳妇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怎么到了这时候还不肯认我啊？我是你婆婆啊！你居然喊我大娘？这是忤逆不孝啊。” 老头子几乎从原地上蹦了起来。 指着陈丹的鼻子破口大骂：“畜生啊，你真是一个畜生啊！你是要把我们都逼死，把我们的家拆散了啊！我打死你，宁可我们家绝后了，也不要你这样的祸害！” 老头子又要冲上来殴打陈丹。 但是瘦脸汉子却是冲了上去。 拦住了老头子：“爸，你不能打她，她是我媳妇！” 老头子大怒，劈手就给了瘦脸汉子一个耳光。 “你个混账东西，连个媳妇都管不好，现在闹成这样子你还护着他？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瘦脸汉子挨了打。 捂着脸，却还是执拗地说：“爸，你打我可以，但你不能打我老婆！你……你要是打我老婆，我就打你老婆！” 现场简直是闹成了一锅粥。 好不热闹。 众人都是七嘴八舌地劝。 总之都是在劝陈丹跟着他们回去。 毕竟是一家人。 要是陈丹真的被这些人给忽悠着走了。 那就真是羊入虎口了。 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场的气氛，那些人营造出来的声势，又让陈丹似乎没法拒绝。 因为陈丹说：“我现在失忆了，所以我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根本就没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儿媳妇。我希望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可以么？如果我真是你们的儿媳妇，我不会逃避的，该承担的责任我都会承担。” 也有一些比较理智的围观群众表示，这事可不是小事。 不能偏听偏信。 只听他们的一家之言。 要证明他们说话的真实性。 那老太太听了之后，像是变戏法一样。 从一个随身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大摞的纸张。 都是打印出来的“寻人启事”。 上面的内容与他们说的一样。 就是在寻找自己的儿媳妇。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都是我们找你的寻人启事，这事还能有假么？” 连寻人启事都有了。 似乎真的不是编的。 就在陈丹没主意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博物馆的孟老馆长来了。 他应该之前已经在人群外面听了一段时间了。 现在开了口：“大家都别吵了。” 孟老馆长德高望重，他一开口，现场安静了下来。 孟老馆长看着那一家三口。 “你说她是你们家的儿媳妇，是你老婆？” 这三人都点头。 孟老馆长拿了一张他们手里的寻人启事。 “张晓红？你说她的本名是张晓红？” “对啊，就是张晓红。”老太太说。 “可为什么这寻人启事上没有照片呢？你们找人不贴照片的么？那样别人怎么一起找？”孟老馆长问。 这个问题很关键。 周围的人有好几个都出声赞同。 是啊，你不放照片，让别人怎么帮你找？ 就只说名字、性别和身高。 那范围也太大了。 现在的年代，谁没几张照片呢？ 至少得有结婚照吧？ 那瘦脸汉子一愣。 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是老太太很会说话，于是解释道：“照片之前确实有，但后来晓红总吵架，总在家里面和我儿子吵闹，于是把那些照片都给撕了。”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也符合他们口中，一个不安分女人的特点。 孟老馆长又问：“那结婚证呢？总得证明一下你们的夫妻身份吧？要不然我们可不能不明不白地让你们把人带走。” 瘦脸汉子这次学乖了，忙说：“也被她撕了。她说是瞎了眼才会嫁给我，一看到结婚证就生气。” 那老头子也黑着脸开口了：“还有身份证，也被她扔了，说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她，你们听听这像话么？” 回答的还是没毛病。 一个屡次出轨、劈腿，不知廉耻的女人。 似乎也没有必要留着结婚证。 但扔了身份证，就可以忘掉自己已婚妻子的身份了么？ 就可以不守妇道了么？ 就可以这么胡来了么？ 孟老馆长没有对此多做评价。 却是又问道：“那她的身份证号码呢？有了身份证号码，我们就可以核实一下了。” “记……记不住了……”瘦脸汉子推脱道。 见这家人什么可靠的证据也拿不出。 一味的回避。 众人再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像是之前的那么同情。 而是变得有些质疑了起来。 老太太见风口有些不对。 于是就哭哭啼啼地叫唤了起来：“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我们么？你看看我们老两口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是骗子么？她要不是我们家的儿媳妇，我们干嘛要风尘仆仆、千里迢迢地来认她？虽然我们现在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但只要晓红和我们回去，到了我们县里，左邻右舍都能证明，证明她就是我们家的儿媳妇！” 孟老馆长摆手：“不可以，我不管她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张晓红，但你们都不能这样就把人带走，太草率了。” 那老头子一瞪眼：“不让带走？你算是哪根葱？” 一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急忙呵斥：“这是我们孟老馆长！你说话放尊重点！” 那老头子这才知趣地闭了嘴。 孟老馆长很是慈祥地笑了笑：“馆长不馆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丫头是我救回来的，我得对她负责啊。我当然也希望赶快弄清楚她的身世，但要保证准确无误，不能有什么纰漏。我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谁来认亲，都要有这样的程序。” 老太太听到这话。 又“扑通”一声，给孟老馆长跪下了。 甚至还磕了一个头。 “恩人啊，原来您是救了我儿媳妇的大恩人啊！我替我们全家谢谢您了！您真是大好人啊！我们全家能够团聚，多亏了您啊！等以后我的大孙子出生了，一定请您喝酒啊！” 这老太太表现得如此热情，对救了陈丹的孟老馆长如此的感恩戴德，又让那些怀疑他们身份的人开始怀疑自己了。 “你这样就太客气了，不要这样。” 孟老馆长虽然年纪比这个老太太还要大。 但也不能接受对方用如此大的礼数感谢自己。 老太太却不肯站起来。 而是跪在地上用哀求的语气对孟老馆长说：“恩人啊，您给评评理？刚才的事情不知道您听到了没有？对，我儿子打人是不对，但我们家这媳妇，也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换做别的人家，媳妇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情，早就扫地出门了。我们现在愿意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真的是已经仁至义尽了。结果她还不想和我们回去？这真的是太过分了。您老救了她，她肯定听您老的。请老先生美言几句，周济他们小夫妻团聚吧。”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很难让人拒绝。 但孟老馆长没有被这样的言语给影响。 而是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家庭的事情，我不好多说。我还是坚持那句话，只要你们能证明她的身份，那随你们走，我自然没有二话。但如果你们拿不出，就只凭几句话就要把人带走，我是不能同意的。” 老太太一摊手：“哪有什么证据啊？刚才您老也听到了，身份证、结婚证都没了。” 孟老馆长说：“你们都是婆家人，那娘家人呢？让他们来人核实一下，他们总能有点证据吧？” 孟老馆长的要求，同样很合情合理。 老太太砸吧砸吧嘴。 “这……这丫头的娘家离得很远，来往不方便。再说了，她娘家也不富裕，这一路上连吃带喝，加上坐车住宿，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就不要折腾他们了吧。” 孟老馆长却说：“不要紧，所有的费用都由我出，你去联系人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我想她的娘家人在女儿离家出走后，一定也是很着急的，现在告诉他们，把人找到了，也是让他们放心。” 陈丹这时候也开口了：“我听老馆长的，只要能证明我的身份，我确实是你们说的张晓红，我保证和你们回去。我还保证，不管我之前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改过自新。” 然后看了一眼那瘦脸汉子：“一定当一个称职的妻子。” 那老太太却还在犹豫：“老先生，实不相瞒，这丫头后来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没有敢和她娘家那边说。因为这实在是不太光彩，我们亲家也是要脸的人家，这要是和他们说了，他们的家女儿如此这样，那让他们怎么今后做人啊？大家都不好意思见面了。” 完全就是一幅为了亲家着想的口气。 孟老馆长笑了：“你们还挺善解人意的啊？这儿媳妇都这么对你们了，你们还如此维护她？” 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些许骄傲的神色。 “那这是没错，附近的街坊，谁不知道我们家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啊？咱都是宁可自己吃亏，不让别人麻烦的。” 说到这里，老太太还叹了一口气。 “哎，当年这丫头还没过门的时候，就有风言风语说她当姑娘的时候就很疯，不地道，经常和不三不四的小青年来往，我们以为那都是谣言……心想就算婚前疯一点，但结婚后本分了也可以……谁知道婚后还是……哎，怪不得要嫁的这么远呢……” 老太太的话说得含糊其辞。 但意思也让每个人都听懂了。 意思就是说，陈丹没嫁人之前，就已经有生活作风的问题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 就是破鞋。 在家乡附近名声都烂了大街。 顶风都臭出了八百里。 所以他们当地的人都没人要她。 因为知根知底啊。 这才远嫁了。 所以我们不嫌弃你的过去，你就应该偷笑。 应该感恩戴德了。 结果你不好好生日子，还勾三搭四、嫌贫爱富、离家出走？ 那就真的是太过分了。 简直可以说给脸不要脸。 蹬鼻子上脸！ 并且老太太这么一说，还可以完美解释，为什么陈丹要嫁的那么远了。 因为在当地已经混不下去了。 面对这看似合理的解释，孟老馆长却说：“这个不对劲啊。你不觉得你说得很不合理，前后矛盾么？既然这个女孩在婚前的时候，就已经如此胡闹了，在当地都已经很出名了，那他们的家人不就是早知道了么？那现在告诉他们，她婚后的所作所为应该也没什么吧？况且，就算你们再与人为善，可你们想想，她若真像你们说的那样胡作非为，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已经狠狠败坏了你们的名声，你们就更应该让娘家人的好好管教她，让她安分守己了是吧？” 围观群众大都是墙头草。 哪边风来哪边倒。 之前听老太太的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告诉娘家人是对的。 现在听孟老馆长的话，又觉得很有必要知会一声了。 老太太张了张嘴：“老先生，您说的也在理。但您老是不知道啊，她爹的脾气特别暴躁，发起火来真是往死里打。所以在她过门的时候，她爹就说，要是结婚之后，再做出什么有辱家风的事情，就打死她这个不孝之女。我们是真怕她爹知道了这事，一冲动再闹出人命来，那是劝都劝不住啊。” 反正就是不想打这个电话。 孟老馆长想了想，这才道：“你们一味的煽情，一味的苦情，却拿不出任何实打实的证据证明她的身份。要不这样吧，我们现在去巡捕房，找户籍科，只要说出籍贯和地址，我想那里应该有资料吧？身份不难查证。” 听到要上巡捕房。 老太太和瘦脸儿子都有些不自然。 那老头忽然冲上来。 他不敢动手。 却是狠狠的在孟老馆长的脸上啐了一口。 嘴里面骂道：“你这个老不羞！我们想带回自己的儿媳妇有什么不对？你在这里几次三番地推三阻四，你到底安的什么居心？哈哈！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救命恩人！你就是我这个不要脸儿媳妇的野男人！什么不记得了？我看是就是装的！她就是被你霸占了！当初就是和你私奔的！要不然谁会那么好心？辛辛苦苦的救人啊？告诉你，不要以为我们是小地方来的人就傻，就可以被你们这么糊弄！我们心里面清楚的呢！我警告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不然的话，有你这个老色鬼的好看！” 这老头是信口雌黄、满嘴喷粪。 孟老馆长倒是没说什么，但周围的人都被激怒了。 因为孟老馆长，一向是德高望重、有口皆碑。 他不但是这家博物馆的馆长，在全国来说，都是很有名的地质专家。 甚至在世界上，都是有一席之地的。 并且孟老馆长被人尊重，不只是因为他的学术成就。 更因为他的人品。 孟老馆长救了陈丹，可不是偶然的。 事实上，孟老馆长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做好事。 特别是他一直都在关注贫困地区的教育。 …… 孟老馆长是做地质研究的，经常到全国各地去跑，这里面就有很多非常偏远的山区。 所以他看到了很多十分贫困的地方。 现在城市里的人，可能都想不到，现在这个年代还有那么穷的地方？ 确实，如果你生活在大城市，生活在一线城市、二线城市。 你会觉得，我们的生活很现代、很富足。 和国外没有什么区别。 坐飞机，吃西餐，穿时髦的衣服，看进口大片。 买东西可以网购。 点餐可以点外卖。 还可以上网课。 足不出户，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几下，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就算是出门，可以不用带钱包，身份证。 有一个手机就全搞定了。 甚至菜市场上的大爷大妈收钱也都用二维码了。 这比国外还要方便。 你会这觉得这世界真的很小。 地球真的是一个地球村。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两个人距离太远，哪怕是南极和北极。 只要想联系，还是能联系的上。 打电话、发信息。 视频聊天。 你给我看北极熊，我给你看和企鹅的自拍。 可以随时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因为有飞机，有地铁，有网约车，有网络，有导航，有旅游攻略。 去哪里都很方便。 人还没出发，目的地的酒店已经订好了。 甚至有时候闲着闷了，会临时中午去机场，随便赶上哪班航班就搭上哪班机。 比如飞到伦敦，独自蹲在广场上喂一下午的鸽子，不发一语，当晚再飞回来，当没发生过。 真的是很文艺，很惬意，很随意，很诗意啊。 以后还可以上月球，上火星。 真的是很科技，很现代。 但实际上，你所认为的世界，只是你认识的世界。 只是世界的一角。 而不是世界的全部。 比如，世界一点都不小。 世界真的很大，远超你的想象，远超你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