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谎言
“因为……因为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很用力地说。 这句话不是骗人的，我只是没有说那个人是你。 于是温绍年问：“是……是谁？” “是我们家乡那里的一个男生啊！我喊他崔哥哥。他长得白白净净，比你还高，比你还帅，对我很好，对我百依百顺。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下雨的时候，他会背着我趟过小河，他帮着我家干家务，任劳任怨，我父母也都特别喜欢他呢。” 我煞有其事的描述，在说着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温绍年的目光一下就黯淡了下来。 我知道他伤心了。 但我还是继续说：“他的父母也都特别喜欢我，他的爸爸是我们那里难得的文化人，知书达理，他的妈妈又贤惠又能干，早就把我当成儿媳妇一样疼。” 为了让温绍年相信我的鬼话。 我甚至不惜把该死的公公，该杀千刀的婆婆进行了无耻的美化。 “那……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温绍年艰涩地问。 “因为……因为崔哥哥答应要娶我，要在我们家建一个小楼，风风光光的把我娶回家，所以崔哥哥出去打工了，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很要强，很自立，他不怕苦，不怕累……”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丈夫在街上碰瓷的场景，却把他夸成了一朵花。 我真是一个好演员啊。 “我心疼他，我不想他那么辛苦，我想替他分担一点，于是我也出来打工了，我们要一起建设我们幸福的小家！” 我努力让自己的脸庞变得充满了光彩。 让我的眼神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的迷茫，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那我……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你那么狼狈……我……我以为你是……从家里面逃出来的……”温绍年的话断断续续。 是啊，当初温绍年第一次遇到我，就是我撞车之后，昏迷在了路边。 之后，温绍年从来没有主动问过那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以为我是从家里面逃出来的？ 对啊。 他说的很对。 我岂止是从家里面逃出来的？ 我是从一个火坑里面逃出来的，我是从一个禽兽的魔爪里面挣扎出来的。 但我不能说。 于是我解释道：“奥，那次是我路上的钱被偷了，然后又遇到了坏人要欺负我。我想，我不能对不起崔哥哥，我要为崔哥哥保护我的身体，于是我才拼命逃了出来。幸亏你和陈丹他们救了我，但现在我已经还了人情，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啦！所以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说到这里，我故意指着温绍年的鼻子。 “因为我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是一个很俗的女人，我受不了多少诱惑的。你看看你温绍年，你长得又帅，家里面又有钱，对我很好，你还说喜欢我。你知道我为了忍住不喜欢你，我有多辛苦么？你知道我为了不背叛崔哥哥，我有多努力么？我真怕，和你在一起久了，我会对不起崔哥哥，我会为了钱，为了脸，选择和你在一起！可那样的话，我不就是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么？那样最终你也会看不起我的。我在你眼中就不是独立自强，而是嫌贫爱富了。我也会看不起我自己的，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和骄傲。所以那次我和你说，我们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可现在我知道了，那是自欺欺人，那是掩耳盗铃。我们既然做不成恋人，那就也不要做朋友了，免得纠缠理不清，让大家都为难。”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说了。 温绍年离开了。 是啊，他也有他的尊严和骄傲。 他怎么会干出破坏别人感情，当第三者插足的事情？ 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很想多看一会儿。 但是不行。 我不能表现出哪怕一点点恋恋不舍的情绪。 于是我也扭头，大步往小区里面走去。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 今天的风，怎么这么伤人。 …… 回到朱丹的家里面。 我坐在沙发上。 我觉得屋子里好安静。 曾经，我很喜欢安静。 可如今，这安静让我发狂。 我必须要有一点声音，来让自己不要总是想着温绍年。 于是我打开了电视机。 我开始机械的换台。 一个又一个，有广告，有电视剧，有综艺节目，有的人在嘻嘻哈哈，有的人在哭哭啼啼，有的人在打打闹闹。 但我根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直到调到了某一个频道，出来了一首歌。 付出的受伤的通通都是你 自私的残忍的似乎只有我 可惜我并不难过 我仅存的失落是再不怕寂寞 想见的不见的都失去联络 剩下的多余的都不要再说 得到的已经太多 你安然去生活 我安静来存活 没有爱过你我最爱是自己 借感情满足我好奇 我只敢玩游戏 对不起不要介意 我没有爱过你 只是爱怀念着你 试一试我能多痴迷 我可以忘记你 不怕想起 才算是胜利 愚蠢的疯狂的有没有白费 幸福的痛苦的一样掉眼泪 就缺了一句再会 我们没有机会 为道别而伤悲 为什么我们总是觉得好疲惫 为什么我们走得这样的狼狈 没有爱过你 我最爱是自己 借感情满足我好奇 我只敢玩游戏 对不起不要介意 我没有爱过你 只是爱怀念着你 试一试我能多痴迷 我可以忘记你 不怕想起才算是胜利 为什么我们总是觉得好惭愧 为什么我们爱得这样的卑微 没有爱过你 我最爱是自己 再苦也与你没关系 不管你在哪里 那回忆留在心底 我没有爱过你 只是爱怀念着你 试一试谁敢不放弃 我可以忘记你 不过更想保守这秘密 不过更想保守这秘密 是啊，温绍年，我可以忘记你。 不怕想起，才算是胜利。 我没有爱过你，我最爱的是自己。 我只是爱怀念着你，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秘密。 在歌声中，我泪雨滂沱。 我听不下去了，我又换了一个台。 电视里面，正在放一个电影。 一个猴子在说，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我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人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前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我放声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 那一次哭，哭得我精疲力尽。 哭得我大汗淋漓，像是洗了一个澡。 哭得地板上都有大片的水渍，又像是哪里漏水了。 哭得我故意扮丑的妆，都模糊了一大片，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简直都没有一个人样。 于是我真的洗了一个澡。 于是我开始仔细擦地。 擦每一个角落。 把大理石地板擦得如同玻璃一样光滑，简直可以当镜子用。 我趴在地上，把每一个墙角都擦得干干净净。 我把沉重的沙发推开，把之前够不到的卫生死角擦了一遍。 我用牙刷，把本就很干净的马桶，又仔细的，一寸一寸地擦了一遍。 我还想找点活干。 我去物业，借了梯子回来，把朱丹家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也都仔细擦了一遍。 最后，我又跑到楼道里面，把从一楼到顶楼，所有的楼梯和扶手再次擦了一遍。 我足足干了三个小时。 已经精疲力尽。 中午我都没有吃饭。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饿。 如果劳累能让我少想一些温绍年的话，我情愿永远都不要停。 下午，我瘫软在了地板上，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在梦中，我有短暂的幸福。 我梦到温绍年穿着黑色的西装，我穿着白色的长裙。 他拉着我，在绿色的草地上奔跑。 头上是蓝天白云，身边是鸟语花香。 他在微笑。 我在大笑。 笑得肆意张扬、肆无忌惮。 然后，丈夫出现了，他对温绍年说，你知道么？乔欢喜是我的老婆。 是我玩剩下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 婆婆出现了，她说，小贱人，还不和我回家？ 父亲、母亲和哥哥出现了，他们冷漠地说，乔欢喜是属于我们的财产，你们谁出钱多，谁就可以把她带走！ 然后，马大少出现了，他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冲着温绍年砍了过去。 他狞笑着说，乔欢喜，这就是你欺骗我的下场！ …… “不要！” 我一个机灵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朱丹家的地板上。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很久才回过神来。 我站了起来，洗了一把脸。 开始准备晚饭。 这顿晚饭，我准备得很丰盛。 因为今天，关震在出差了很久后，终于要回来了。 算起来，关震这次出差真是走了很长的时间。 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是他们银行组织的中层干部培训，据朱丹很骄傲地说，能参加这样培训的，都是银行高层看中的得力人才，那是以后要提拔重用的。 虽然关震这段时间不在家，但是他在家的存在感并不低。 不但每天都要给朱丹打电话，煲很久的电话粥，并且关震还特意加了我的微信。 嘱咐我，每天都要把做的饭菜拍照发给关震，让他看看，他亲爱的老婆每天的营养够不够，是不是合理搭配。 我现在在城里，也学会了很多的时髦词。 比如24孝老公，比如这个女人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之类的。 而关震的所有表现，都完美符合24孝老公。 朱丹的所有表现，都像是已经拯救了银河系。 可我却总觉得这个关震的行为有些刻意。 总觉得他像是有什么阴谋，包藏了祸心一样。 但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并没有发现关震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于是有时候我就自嘲的想。 看来，有问题的不是关震、朱丹这对夫妻，而是我。 因为我遇到了太多的倒霉事，所以就看不惯别人顺风顺水。 就因为我自己情路坎坷，所以就见不得朱丹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吧？ 同样有一句城里的时髦词可以形容我自己，那就是羡慕嫉妒恨。 …… 关震回来了，朱丹很高兴。 她是和关震一起回的家。 一进家门，朱丹显然被吓了一跳。 “这家怎么这么干净？” 其实平时，家里面就很干净。 只是因为现在实在是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连朱丹这个平时很挑剔的雇主，都有些不适应。 “下午没什么事，就彻底打扫了一遍。”我一边往餐桌上摆餐具，一边淡淡地回答。 “小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朱丹诧异地问着我。 之前洗澡，我已经把脸上的妆都洗掉了。 也没有继续扮丑的心思了。 可我现在也不需要刻意扮丑了，因为我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充满了灰心、颓唐与失望。 看了都让人倒胃口。 “奥，可能是特殊情况吧。”我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那吃完饭喝点红糖吧，厨房柜子里有……不过小乔，你还是这样素面朝天的比较好看，之前那妆化的，太手残了。”朱丹点评了一下。 然后就继续和关震说起这次出去培训的见闻起来。 在朱丹的计划中，努力让关震在40岁之前，能当上银行分行的副行长，那以后前途就真的是一片大好了。 我闷闷的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听他们在畅想未来。 “我们的房子还是太小了点，目前省城这房价可是一天一个样，我觉得，还是要趁早换一个大房子，这样财产也更加保值。”关震说。 关震的话，引起了朱丹的赞同。 她点点头：“是啊，现在这个房子，我们两个人住没问题，但以后有了孩子，就显得小一点了。再加上，这附近也不是最好的学区，我们是要早点打算买二套房的事情了。” 朱丹与关震结婚好多年了，但一直没有孩子。 我之前有些奇怪，但这个问题当然不能主动去问。 后来，还是在一次聊天中，朱丹主动提起了孩子的事。 用她的话说，她打算晚点要孩子，那样还可以多享受一点夫妻的二人世界，并且没有孩子的牵绊，还可以让关震努力打拼事业。 朱丹还说，先不着急生小孩这事，还是关震主动提出来的。 关震的理由是，女人生孩子、养孩子很辛苦，还容易身材走样，他不想朱丹辛苦。 但是我看朱丹话里话外的意思，最近她越来越想要生小孩了。 她还特意和我说过，如果她生小孩了，那么自然要请一个月嫂。 不过我可以放心，她还会继续雇我的。 我算是这么多个里面，她最满意的一个保姆了。 所以最近半年，她都没有采取什么安全措施。 可肚子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所以朱丹有些苦恼。 这也是这次朱丹见关震回来，这么高兴的原因之一。 于是两人又开始在讨论买二套房的问题，哪里的学区比较好的问题。 我听着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吃完，我收拾完，夜黑了，要睡了。 我躺在被帘子隔起来的小床上。 下意识地就要戴上我的耳机。 以免一会儿听到朱丹与关震亲密的声音。 小别胜新婚，朱丹又想要孩子，所以晚上一定会做点什么的。 可我却忽然找不到自己的耳机了。 因为关震这段时间一直不在家，所以我也一直没用耳机，我记不清耳机被我丢在了哪里。 甚至可能丢在了外面。 于是我只能很被动地等着，一会儿接受声音的骚扰。 平时的时候，如果听到这样的声音，我顶多会感到不自在。 甚至还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有一些的厌烦。 可若是今晚，再听到这样的声音，我怕我会难过，我会羡慕，我会哭。 …… 但让我意外的是，这一晚上很平静。 朱丹和关震的房间古井无波。 或许是累了吧。 我想了一个理由，然后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我照样起的很早。 因为我实在是睡不着。 朱丹和关震都喜欢吃油条，之前都是让我去早市买的。 但这个早上，因为我起的实在是太早，于是我干脆按照手机上搜到的油条做法，自己炸起了油条。 干活，让我充实。 忙碌，让我麻木。 7点。 当关震与朱丹起床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大盘金黄金黄的油条。 朱丹吃得赞不绝口，一边吃，一边喊着，吃多了，吃多了，胖了，胖了。 “小乔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啊。等咱们换了大房子，也把小乔带去。”关震也称赞起了我。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得给小乔一个自己的房间了。”朱丹笑着说。 其实，我现在对朱丹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了不少。 甚至还有些喜欢她。 诚然，她确实有很多的毛病，挑剔、讲究多、说话尖酸刻薄。 还有着城里人那挥之不去的优越感。 但朱丹有一个好处，就是够真。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很直接，不掩饰，不做作。 只要你让她满意了，那么她对你还是不错的。 与这样的人相处，都是开始很难，但慢慢的，就觉得很省心了。 总比那些笑里藏刀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