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越位
温绍年重重地一跺脚，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火了。 “温绍年，你神经病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让你失望？你和我什么关系，我需要让你对我失望？我又什么时候给过你希望？” “你这个人也太能给自己加戏了！” “不要总是装出一副对我很关心的样子，然后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是你身后的那些花痴，你随便说什么都当成了散文诗。” 我的愤怒，让温绍年有些无所适从。 他看着我，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乔……乔欢喜，你不要生气，我这么说，当然是有道理的。” “好吧，是我之前表达得不够清楚，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是说，你可以找男朋友，但能不能找一个靠谱的？刚才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其实有女朋友的对不对？那个女孩现在也在游乐园，还一直在和那个男人在玩游戏，因为我刚才看到他们两个人在那边玩过山车了，却让你一个人在这玩旋转木马。” “你说说这是什么事？” 我听懂了。 原来温绍年看到了杨杰和刘倩在一起。 两人一看就是情侣。 而我之前又在温绍年面前说，杨杰是我的男朋友。 于是这个一向以愚蠢著名的温绍年误会了，以为我是小三？ “你觉得我是小三？和我说当小三没前途，让我不要当小三？你想这么说，你就直接说啊，总是拐弯抹角的，你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累了。” 我放平了语气，把温绍年要表达的意思，简练总结了一下。 我的直接，让温绍年却有些尴尬起来。 他有些扭捏：“话也不用……不用说的这么难听……”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啊，我都不尴尬，你尴尬什么？放心吧，我不是小三……怎么和你说呢？我和那个女孩，现在都不是那个男人的正式女朋友，我们在公平竞争，你可以理解成一种比赛，最后谁能上位，就看谁的本事了，所以你不用替我着急。” 我向温绍年解释，我不是小三。 这关系到我的人品。 我不能马虎。 但我也没有告诉温绍年事情的真相，我只是在演戏帮忙。 因为这是我和杨杰之间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更因为，我也不想和温绍年有更密切的关系。 所以有一个挡箭牌，总是好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委屈自己！”温绍年使劲甩着手，看着很纠结的样子。 “委屈么？我不委屈啊。”我装作什么都没听懂。 “怎么会不委屈？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你要和别的女人一起竞争？”温绍年看着我，目光像是看一个傻子。 “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陈丹却偏偏爱你？为了得到你，连下药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所以说，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动物，做事情没法都按照逻辑。女人的心思你永远都不会懂，也没必要懂，保持这样的单纯挺好的。行了，我要继续竞争上岗去了，我们就此别过了。” 我就知道，我一提陈丹，就会堵上温绍年的嘴。 他果然被我问住了。 想了半分钟，这才说：“那不一样啊，陈丹又没有和别的女孩一起竞争？” 我冷笑：“陈丹没和别的女孩一起竞争，但别忘了还有一个严闯呢？你们这是三角恋，一点都不比我们的事情省事，所以管好你自己吧。” 看着我离去的背影。 温绍年还是大喊了一声：“乔欢喜，你们不合适！你多考虑一下啊！” 我没有回头。 我当然知道我和杨杰不合适。 事实上，我现在和谁都不合适。 包括你温绍年。 温绍年，我求你了，别再关心我了好么？ 你总是这么关心我，会让我误会你喜欢我的。 如果因为这种误会，我也喜欢你了怎么办？ 你光知道，我要是和刘倩一起都喜欢杨杰，我会委屈。 但你知道不知道？ 如果我要是真的喜欢上了你。 我会更委屈。 所以，乔欢喜，你要冷静。 温绍年只是一个愚蠢的滥好人，他对谁都不错，所以和你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在心中默默教育着自己，身形逐渐在人群中消失。 …… 游乐园事件之后，杨杰和刘倩的事情，都按照我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刘倩越来越善解人意，不再刁蛮任性。 并且刘倩与她的妈妈，不知道怎么讨论的，也终于就聘礼的问题达成了一致。 不再狮子大开口，而是更加务实起来。 各种条件都进行了不同幅度的缩水。 最关键的房子问题，也从必须坚持全款，变成了让杨杰这边出首付，然后婚后两人一起还款的模式。 当然，最后房产证还要加上刘倩的名字。 既然刘倩也要还贷款，这自然就是合理的要求了，杨家这边也没有异议。 而我，也终于可以功成身退，慢慢抽离他们的事情。 表现得像是一个爱情中的失败者。 期间我和刘倩又碰面几次，刘倩每次见到我，都像是骄傲的孔雀一样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并且总是当着我的面，表现她和杨杰的亲热，拼命地要给我撒狗粮。 看来有人说过，这世界上的人，大多都是贱人是很正确的。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拥有时不珍惜，失去时，才后悔莫及。 …… 一周后，我完全不再和杨杰私下接触。 给了刘倩一个，我完全退出的印象。 一个月后，我听杨梅说起，杨杰和刘倩要准备结婚了。 我向杨梅表示了祝贺。 并且为了不让刘倩误会，我没有给杨杰打电话或者是发信息。 充当一个老实本分的“前女友”。 这天中午。 现在我已经是生产线上一个班组的小组长，手下已经管着五六个女工，薪资待遇也比之前提高了不少。 除了平时的工作外，我也会有意识地学习一些技术方面的知识。 按理来说，这个应该请教杨杰最方便，谁都知道，他是厂里技术最出色的。 但为了避嫌，我还是选择去技术科自己借资料学习。 今天就是，利用中午时间，我在技术科看了会儿资料。 从技术科出来，我进了电梯，却看到杨杰也站在里面。 今天的杨杰，打扮得很是帅气。 头发一看就是做过造型的，还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 电梯里，就我们两个人。 于是我打了一声招呼：“今天挺帅的啊，知道你和刘倩要结婚了，恭喜了。” 听到我的恭喜，杨杰笑了一下：“这多亏了你。” 我摆摆手，并不居功自傲：“不用谢，大家都是朋友，你们以后好好生活，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杨杰看着我，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等了几秒，这才说：“我要结婚了。” “我知道啊？”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都已经恭喜你了，你还和我强调这个做什么？ 奥，我懂了。 “你是提醒我到时候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吧？你放心吧，我不会吝啬的，姐姐不差钱！” 我开了一个玩笑。 厂子的办公楼有些年头了，唯一的一部电梯也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 下行的速度很慢，吱吱呀呀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今天是我和刘倩一起约了去拍婚纱照。” 杨杰继续说。 “奥，怪不得打扮得这么精致，争取当一个最帅的新郎！”我说。 “乔欢喜，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你觉得我应该和刘倩结婚么？我们合适么？对我们结婚，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杨杰忽然急促地说出了一大段的话。 这真是把我说糊涂了。 如果你不想和刘倩结婚，那我们之前的折腾还有还什么意义呢？ “我不是听杨梅说，现在刘倩母女很好说话了么？要的聘礼之类的，也都不是那么的过分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呢？”我问。 同时觉得今天的电梯似乎有些问题。 平时是慢，但今天也实在是太慢了点。 我们都进来好几分钟了，居然才往下走了两层。 “乔欢喜，你知道么？从前当刘倩家狮子大开口，管我要那么多，超出我能力的聘礼的时候，我确实很不开心，觉得我们几年的感情都被物质化了，不纯粹了。觉得刘倩太不懂事，一点都不体谅我。当时我很失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哪里还让女朋友不满意。” “后来是你告诉我，不是我做的不够，是我做的太多，是我的纵容，让刘倩恃宠而骄了，这才对我的殷勤不再在乎，反而越来越挑剔。” 杨杰说完了。 我道：“可现在刘倩不是已经懂事了么？他已经开始体谅你了，你怎么还如此介意呢？” 杨杰拿出了一根烟，想要点上，却又顾忌到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禁止吸烟，于是只是把烟在手里摆弄，并没有点上。 他叹了一口气：“看到刘倩的改变，开始我是很高兴的，觉得她终于懂事了。可后来，我却越来越不是滋味。我宁愿她一直不懂事，也不想看到她现在忽然懂事了。” 这我完全就不懂了。 “难道懂事不好么？”我问。 “不是懂事不好，而是这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刘倩一直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任性，那说明这是她的性格问题，是她还没有长大。可现在呢，她短短一个月就变得这么快，变得这么懂事，这说明，这里面的道理她之前不是不懂，而是故意的。怎么当一个好女人，怎么当一个称职的女朋友，其实刘倩都明白，只是之前不屑于为了我那么做罢了。如果不是你的刺激，那么她在我面前，就永远都是一个骄纵的大小姐，她明明知道那样会让我很辛苦，却一点都不体谅我。你说这样的爱情，这样的婚姻，真的有开始的必要吗？” 杨杰抬头，认真地问我。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我明白了杨杰的意思。 对很多男人来说，他们可以接受女友的刁蛮，却不能接受女友的现实。 女友太现实，会让他们觉得事情不在掌握，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所以你这是怪我了？是我多管闲事，非得干涉你们的感情，结果让你对这段感情没信心了？”我问。 “乔欢喜，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反倒是我很感谢你，是你戳破了虚伪的气泡，让我看透感情的真相。所以我现在才要问你，我这段感情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我真的要和刘倩在一起么？” 听着杨杰的问题，我想了一下：“杨杰，你知道，人最好不要掺和别人的感情，那样不但费力不讨好，还容易落埋怨，最后闹了一个里外不是人。” “我之所以开始的时候，愿意给你出谋划策，是因为那时候，你让我觉得，你是喜欢刘倩的，你想和她结婚，只是遇到了很多的阻力，所以我才会给了你很多的建议。”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连你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感情倾向，我怎么能给你建议呢？” “这是你的感情，你的生活，没人可以给你做主。” 我很干脆地拒绝了再提供建议的要求。 那样就越位了。 而我不喜欢越位。 “欢喜，你可以的！如果你喜欢我，我马上就和刘倩分手！” 杨杰忽然高声了起来。 随着他的加大音量，电梯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不动了。 而本来里面就不算明亮的应急灯，现在也一下子就暗了起来。 电梯出故障了。 我和杨杰，被困在了电梯里面。 而此时是午饭时间，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给我们解围。 本来这不算什么，我不怕黑，也没有幽闭恐惧症。 在电梯里面关上几个钟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现在不同了。 之前杨杰刚刚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我说喜欢他，他就可以和刘倩分手。 电梯这时候却不动了。 这就很尴尬了。 而密闭的环境，昏暗的视线，却似乎给了杨杰勇气。 他往前走了一步：“乔欢喜，我是认真的。” “之前我姐姐总说你很好，撮合我和你在一起，我当时总觉得那很不靠谱，是我姐的一厢情愿，可我慢慢觉得，似乎我姐是对的。” “你真是一个好女人。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了你越来越多的优点。” “能干、懂事、聪明、好学、善解人意，又不势利。” “你看，刘倩现在努力改变，其实就是在学你。” “那么，我与其和一个盗版的你在一起，为什么不直接追求正版的你呢？” “我相信我们在一起的话，肯定要比和刘倩在一起更快乐，更和谐。” “乔欢喜，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其实我这几天一直想和你说，但始终是没有机会。” “刘倩又总催着我拍婚纱照，谈结婚的事情，我也没有机会和她说分手的事情。” “直到我今天遇到了你，恰好电梯又坏了，把我们困在了一起，这是不是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呢？让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内心真正的想法。” 在昏暗中，我一阵的苦笑。 我已经在极力避免了，没想到还是惹出了事情。 还是让这个杨杰喜欢上了我。 其实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我开始给杨杰出主意，从来没想过要走到台前，更不没想过要假扮什么女友。 都是杨梅搞突然袭击，把我架在了火上烤。 我也很无奈啊。 无奈是无奈。 但有些话却必须要说清楚。 “杨杰，我不喜欢你。” 虽然我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我不喜欢你”却是最重要的。 杨杰有些愣了。 昏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色。 但他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是我哪里不好么？” 杨杰又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不过不同的是，上一次，他是因为刘倩问的，这次，却是直接问我。 “你挺好的，只是我们不适合。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只是看到了我的懂事、体贴，因为那是我故意演给刘倩看的，那不是真正的我。你喜欢的只是我营造出来的一个人物，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很诚恳地告诉杨杰。 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杨杰确实一点都不了解我，他认识的我，连我真正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我也不会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他，我们还没有熟悉到那个程度。 “不，乔欢喜，你不要这么说，就算我真的不了解全部的你，但我觉得，以我现在对你的了解，你已经很优秀了。”杨杰却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顿了一下。 放弃了这个话题。 因为这个话题，绕来绕去，是说不清的。 想到这里，我用很认真的语气说：“杨杰，首先我要和你说对不起，虽然冒充你女友不是我本意，但总归是我有些自以为是，以为旁观者清，可以帮你把感情理顺得清楚明白，却没想到，居然最后让你对感情都动摇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之前我故意气刘倩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但现在，我真的是有些内疚，觉得对不起刘倩了。我的所做作为，在外人眼中，和小三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