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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云池拍背的动作一顿,还没从老父亲的角色里回过神来,“现在么?” “是,现在就想要师尊。” 好,回过神来了。 不一会儿沉默片刻后的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重一下轻一下,淹没在细碎星光里的夜色中。 第二日闵行远从床上醒来,浑身清爽,他摸了摸微微突出来一点的腹部,下床转了两圈,转身对上刚刚推门而进的孟云池。 “睡得怎么样” 闵行远上前拂落他的肩头落雪,“睡得很好。” 孟云池眼睛微弯,从袖中摸出一个药袋,从小荷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给你样东西。” “这是何物” “药。” 闵行远打开闻了闻,扑面而来一股清涩的药香,他拎着药袋晃了晃,“不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吧” 孟云池含笑拢袖,“自然不是,普通丹药而已,你的身子需要慢慢调理,不能再出现昨夜那样的情况了。” 不是什么‘原料’做的,只是加了点东西而已。 闵行远将药袋收起来。 “每日一粒,没了便要和我说。” “好。”闵行远亲了亲他的唇角。 平县不大,一条街走到底耗时不出四刻钟,墟日时会比平时热闹许多。这里不甚繁华,但胜在有一片好景色。 远离人群,平地一片疏落的河边柳树,夹杂着三两成群的居所,颇有几分小桥流水人家的幽淡意味。 河中央的涟漪一圈一圈涌到岸边,清澈见底,孟云池拾了块河边的鹅卵石握在手里摸了摸,扬手将之甩出去,石块在水面上旋转着飞跃远去。 他面上带笑,眺望那石头能飞得有多远,神色明媚。 他甚少露出过像这番带着少年气的神色。 孟云池的稳重与温柔仿佛与生俱来,但藏匿在其间的死气却无人察觉,有时候闵行远甚至觉得,他的师尊似乎并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欲望。 他的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 闵行远手指微动,哑声问道:“有多远” “很远,”孟云池没有回头,他说,“打在对岸石壁上了。”掉进河里。 “师尊,”闵行远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我们走吧。”不要再留在成华宗了。 “去哪儿回魔界吗?” “师尊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孟云池低头揉揉他的手指尖:“好,那就回魔界吧。” 第60章 往事 宋将离随徒弟外出回来, 发现成华宗似乎哪里变了些。 他的师弟在一个多月前外出后不知所踪,邵月殿内的那个管事侍从也在不久之后随之消失,邵月殿就这样蓦地空了下来。而奉溪闭关在明兮宫内断绝所有与外界的联系, 无人可接近一步。雲骅身为成华宗掌门,事物繁忙, 早在多日前便因其他事外出。 这偌大的成华宗里, 竟没一人去探寻文熹长老失踪的缘由。 宋将离找遍成华宗,只从凤玉楼那里得知, 孟云池在一个月前原是携着他的徒弟出去的,他们什么都没带, 只说要下山一阵。 若说是下山历练, 出门几年几十年不归也很正常, 但孟云池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杳无音信,何况他平时也甚少出过宗门。 就这么走了。 宋将离觉得这宗门里忽然空得慌。 石室内一人静坐,高冠束发,交领斜襟,从冰玉上盘旋而起的气雾在他身边盈盈缭绕, 如若秘境里偶然间探寻的不世仙人。 奉溪缓缓睁目,拭去唇角的一丝血迹,从冰玉床上下来,脚步轻缓, 却困兽般原地盘旋。 “你要走了吗”他轻声对着空气道。 “……你终是不愿意留下来……” 我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让你再回头看我一眼。 年少时意气风发,满胸壮志, 一心一意只为登道成仙,扬名天下。他不管不顾的只为向前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将触手能及的所有之物垫之脚下,铺就一条天阶,踏着浮世百般人为情驰声走誉。造就仙尊奉溪,万宗第一人,当世者无可匹敌。 他踏着天阶终于到达高山之顶,却忽然发现,原先在身后一回头就能看得见的身影,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那道向来会在身后等待凝视着的目光,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去哪儿了? 奉溪沉思良久,脑子顿如被闷了一锤般恍然。 他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啊。 初遇之景犹历历在目,嘉裕元年,梦泽宝地湖畔,他被拍了拍肩头,回头正瞧见月光灿漫,那细碎星光下笑意吟吟的九州第一美人,顶着张漂亮至极的脸对他笑道:“小公子,我瞧你面善得很,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奉溪转身,有些痴痴然的伸出手去,想摸摸那人难得有些活气的脸,一句脱口欲出的“好”字却在幻象破灭后哽在了喉咙里。 是了,他记起来了,那时的他根本并未回应半句,只是漠然甩袖离开而已。 这是他们的初遇。 他的冷待,他的漠视,他的疏离,总是在那人面前显露无遗。但那人却总是不骄不躁的等在他身后,一如既往,温柔沉默,一回头便能看得到。 他犹记得孟云池说为他种了一片火百合时浅笑的模样,也记得偶尔修炼剑术时孟云池在一旁替他指点的神情,他们似敌非友,若即若离,但他已经忘了孟云池曾经到底陪过他多少年,似乎久到了孟云池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明明他们的关系连最基本的朋友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