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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他曾经打定过主意:这种不雅的动作绝对不能在“仅是室友关系”的这群人面前做出来。

    雅不雅的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就算要在这里住上四年,学生公寓也依然是学生公寓。

    要排队等浴室,要注意从走廊上经过的时候不要发出太大动静,要注意自己房间的垃圾分类,还要负责轮值清理。

    这里不是家里。说不定打个哈欠都会招人嫌,所以想要安然度过大学四年的最好方法就是克己复礼。

    和室友搞好关系要么花时间要么花钱,而这两样东西连他本身也不充裕。

    所以能遇到灰二,岩仓雪彦想自己应该是幸运的。

    不如说竹青庄里的所有人,包括尼拉都是幸运的。

    自从灰二学会做饭,他在家政这方面就从残缺美进化到了十全十美。

    虽然菜式很家常,但滋味日益精进,更不用与灰二一年前刚进厨房的时候相较。

    而比起其他学生公寓,竹青庄人均能从食宿这块省下来的钱,甚至能给尼拉在前院盖个纯木质的别墅,还是装了小空调的那种。

    竹青庄今早的菜单是秋葵汤、煎鱼、玉子烧、酱油豆腐、纳豆、蔬菜沙拉和白饭——令人难以置信的丰盛,以及令人难以想象灰二是怎么在隔音条件这么差的竹青庄里,在不吵醒任何人的前提下爬起来做了这么一大桌早饭的。

    灰二你到底每天几点钟起床?他问过这种问题。

    然后灰二说:四点半啊。

    四点半起床,洗漱完、把今天可以回收的垃圾带出去,正好五点钟和最鹤生一起出去晨练。

    然后六点回到竹青庄开始做饭,六点四十左右就能全部出锅。

    岩仓雪彦为这两兄妹恐怖的作息震惊不已,连后半句“你天天科学喂猪一样地喂我们,到底图个啥啊”都忘记问出口。

    向来养猪也不可能养得这么精细,更不可能为了养猪连新年寒假时家都只回去三天。

    所以清濑灰二肯定令有所图——而每当这样的,宛如气泡在思绪的水面上鼓出,率先打碎它们的依然是岩仓雪彦自己。

    反正,清濑灰二是不可能害他们的。

    只要知道这个,就已经足够让岩仓雪彦卸下所有的防备,痛痛快快地打出一个能让下颚骨发出咔哒一声的哈欠。

    不比他们一群宽松世代大学生,高中社团通常七点十五就要到位。

    在岩仓雪彦东想西想的这会儿,最鹤生已经把自己收拾好的碗筷放进洗碗池里,拎起放在靠椅上的书包准备去学校了。

    不过不同于往常,今天的最鹤生没有他们说再见就径直走出门。

    她在自己的座位后驻足了一阵,眼睛盯着放在长方形餐桌一端的平板——崭新的全面屏,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听到“房租两万,三餐全包”就迈不动腿的穷鬼能买得起的。

    这是最鹤生去年用零花钱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以小见大,以清濑家的条件,要是灰二乐意,他根本犯不着跑来竹青庄来像个老妈子似的照顾他们的起居。

    这也是岩仓雪彦时常感到迷惑的原因之一。

    他实在想不到灰二究竟想要图些什么。

    而他最好是有自己的图谋,否则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着实令人在感到惶恐的同时又不由地以为自己真是幸福。

    岩仓雪彦夹起一块鱼送进嘴中,抬眼望向还没离去的最鹤生。

    灰二在想些什么,最鹤生说不定知道。

    但小姑娘现在的心思全部在正播放的晨间新闻上面。

    他顺势看向平板,从刚才就一直被选择性忽略的主持人的声音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据观测,东京都大田区羽田机场连接至赤羽的环状八号线上空,因汽车废气排出所产生的污染物与水蒸气结合形成的带状云,覆盖区域再次扩大,周边居民已向综合环境政策局提出公害诉讼……”

    岩仓雪彦轻轻“啊”了一声:“说起来我们这边也是环八云的覆盖区域吧?”

    “是啊。不过反正东京也看不到什么星星。”灰二随口附和了一句,“最鹤生,再不走你该迟到了。”

    “我今天跑着去。”小姑娘依旧没有动弹。

    岩仓雪彦并不赞同这种做法。

    而无需他多操心,因为灰二自会说:“刚吃完早饭不准跑。”

    他伸手把最鹤生一绺卡进衣领的头发拨了出来:“我帮你录屏,等回来再看。快去学校。”他又催促了一遍。

    意外的是平时总是温驯的最鹤生今天居然反驳了灰二:“不要,今天政经课要讲公害和环境对策,我想看完。”

    “那你和你们监督老师请假,不然现在就出发去学校。”

    就像最鹤生一涉及到与自己的成绩相关就会开始变得有些固执一样,灰二也并不总是那么温和。

    又或者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强硬的一面。

    只是温和的人生气起来,和平常的模样反差过大,就不免会令人感到新奇或者害怕。

    所以当最鹤生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与灰二达成统一意见时,她便显得有些不高兴,甚至直接抱住了椅子靠背,像是已经决意要将这段新闻看完。

    平心而论,岩仓雪彦认为有自己小脾气的最鹤生很可爱。

    哪怕她现在抱着的是椅子靠背而不是桉树,也像只考拉宝宝扒拉着树干那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