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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走上了飞机。

    他离去的轨迹在蓝色的天空上划下一道奶白的痕迹,渐渐地与这对父女的命运线偏离了。

    就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在短暂的相会以后,就这么永远而又决绝永不相见。

    ……

    两年后,观月先生为了救治在横滨混战中被不幸误伤的孩子,被流弹击中,不治身亡。

    又过了两年,观月玉枝跳楼,据官方说法,死因是自杀。

    这份人情,他最后还是没有还上。

    “骗子。”

    “就欺负老子善良是吧?!”

    查到了真相的青年站在横滨灰暗的天幕下,却怎么也望不穿这稠密的铅灰云层。

    ……

    柳川又一次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这一次,却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深夜,连空气的温度都和他一头扎向泥水淋漓的深坑里一样的冰冷。

    而以前的普通二等座客机,却换成了私人飞机。

    这一次,却再也不会有照进窗里的阳光了。

    柳川望向舷窗之外,眼神逐渐偏移悠远,就好像在怀念着什么。

    这时候,飞机的门突然开了。

    少女的身上淋地湿透,手里却提着一个防水包,里面沉甸甸地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她原本白皙的肤色被雨水冲刷的青白,水滴滴滴答答地从她的乌黑的发梢一滴滴落下,就好像那天被她让人拿着桶,从厕所隔间外从头到脚泼下去的观月玉枝一样狼狈。

    但是还是很好看。

    少女抬起没有高光的漆黑鹿眼,原本清纯可爱的面容就好像被注入了一段墨汁,看上去是那么诡异而又快意。

    奈良京子走到他身边,放下了那个沉甸甸的防水包:“有关石野凉和那些什么人的证据资料,全都在这里了。”

    “我希望,你能让他们变成下一个分崩离析的奈良财团。”

    柳川还是坐在那里,好像对她的话闻所未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阿玉留下来的U盘里,居然还特地说明,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了这一切,一定要保护你,把你当成妹妹来对待。”

    奈良京子不屑地冷笑一声,如同幼女一样清纯可爱的脸上竟然显现出了几分离奇的妖艳:“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是不会跟你一起去美国的。”

    柳川抬起没有温度的蓝色双眼,声音古井无波:“留在日本,你肯定会死。”

    “那我就像姐姐一样去死。”她说。

    奈良京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卷起衣袖,上面是一条浅淡地快要看不出来的红痕:“你看,这姐姐也有这样的伤痕。小时候,她为了保护我,胳膊上被拔火钳打出了很多扭曲的疤痕,你不知道吧?那是为了我。”

    她像是精神已经有点不正常了,捂着脸嘻嘻嘻地笑着,让人心生畏惧:“两年前,你在艺术馆告诉我姐姐的真正的死因的时候,我就发誓,这仇恨,必须有一部分让我来了结。”

    “现在我做到了呢~姐姐~”

    奈良京子好像又恢复了短暂的正常,但是那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任谁来看,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正常了,所谓正常的一面只不过是她从小到大被调教出来的面具罢了,甚至已经连同真实的她,长在了一起。

    她放下了双手,好像又是那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

    奈良京子的声音软萌,但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狠毒:“在他大选的时候爆出这件事,一定会很有趣吧!与几十年前涉外俱乐部无异的孤儿院,特别的孤儿产业链,富人的愉快游戏,跳楼而死的怪谈少女……你一定要给我看一场好戏啊。”

    她小声自言自语着,走向了飞机门口,看她的样子,好像身边有着一个看不见的“姐姐”一样,整个人如同吊线雏人偶一样,极为诡异。

    “她们”就像小时候千百次的亲密交谈一样,商量要怎么在事发以后宰了那头猪好。

    奈良京子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恍如梦游一般,走向了门口。

    “姐姐最喜欢我了?对不对?是不是呀?姐姐~”

    “啦~啦啦~~”

    她的哼唱声,被无情的飞机门给关在了门外。

    奈良京子的救赎已死。

    ——

    柳川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

    【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备注:Boss。

    柳川不再犹豫,直接接起了这通电话。

    他口音是极为标准的美国上东区口音,完全听不出那个曾经在泥地里打滚的街头不良的风味。

    这里的每一个字符,都是那对父女曾经给予自己的。

    他很后悔。

    “喂?您好。”

    “对,是我,观月裕也。我已经解决了,现在准备回国。”

    良久,他挂了电话,却在一般光明一半黑暗的机舱里,轻轻地说出了那个从未说出口的称呼。

    “爸爸……我很厉害吧?”

    无人回答,雨还在深沉的夜晚无休无止地下着。

    ……

    我还没看完这些资料,就忍无可忍地合上了电脑。

    “这可真的是……”

    我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可是想了好一会儿,又看向了福泽谕吉:“您说,这些人,最后能够罪有应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