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页

    他的脸上愈来愈烫,感觉其热度几乎能直接烧开一壶热水。

    他的脚步在雨水里重之又重。

    不行,还得再忍忍……

    可下一秒,不听使唤的身体就天旋地转地翻倒了下去。

    粗粝的沙石混在脏污冰冷的积水里,把他刺地一个激灵,可是又觉得那温度是多么的让人感到舒服,舒服到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也许他会死在这里吧。

    少年咧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冰冷的雨点不小反大,逐渐从小雨转为中雨。

    蜿蜒的血水,汇成一条,流入了脏污的排水沟里。

    ……

    “诶?你别睡啊!喂!”

    “爸爸!爸爸,这边有个哥哥晕倒了!”

    意识朦胧间,他恍惚好像听到了什么吵吵嚷嚷的声音,实在是让人厌烦。

    好亮……

    好像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啊,好安静,好开心……

    在从所未有的安宁中,少年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

    温暖的风吹拂在少年苍白的脸上,就好像是回到春天一般。

    「啊嘞?我这是死了吗?」

    「这里是天堂吗?」

    眼皮也不是很重,好像轻轻一睁,就能睁开似的,就像是熟透了的橘子,轻而易举就能剥开。

    那是从海外进口来的水果,盛放在高级的水果店里,看上去颜色极为诱人,看上去就十分的甜美多汁,他曾经也痴痴地站在路边街头的高级餐厅外,看着里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进餐的模样。

    即使他平时拿到了倒卖东西赚到的钱,还是不足以让他这样奢侈一回。

    好想,好想能够有钱。

    只要有钱,他就、就——

    少年睁开了如同海水一般湛蓝的眼睛,里面有着显而易见的茫然和恼火。

    “这、这是哪里?!”

    他挣扎着想要从柔软的不可思议的床垫上起来,但是却又忍不住地陷进了这温暖明媚的甜蜜陷阱,但他还是极力凶狠道:“让我离开!”

    少年自以为强横的话,在身体虚弱的buff的状态下,被消减成了可怜唧唧、有气无力的“让我离开”,就像是一只会发出喵喵叫的老虎一样,凶萌凶萌的,意外的可爱。

    浅金色的风在窗外徘徊,却吹不进这一件温暖地令人发指的屋子,透明的玻璃外是落光了叶子的灌木枝丫,轻轻地磨蹭着乳白色的窗台。

    听到了他的声音,原本被隐藏在大大画架后面突然探出了一个脑袋,她棕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颜色本就不够浓重的杏眼睁的大大的,好像有些惊喜。

    “你别动呀。”

    长发编织宛如童话公主的混血萝莉放了什么东西在画架上,然后便从高椅上跳下来,深褐色的眼里非常欣喜:“你挨了三刀,居然都没刺中内脏,真是好运。”

    她的裙子是那种小女孩都喜欢的白纱蓬蓬裙,双手都还像模像样地戴着一双白色长手套,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小公主。

    「看她的眼睛,一看就是从小在幸福人家里长大的孩子吧。」

    少年满怀恶意地揣测。

    萝莉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柔软的靠枕,“你要坐起来吗?请小心一点,你的伤口才动过手术,愈合时间也不久,不能进行大幅度的动作。”

    许是她的脸的笑容过于灿烂,少年没有拒绝她往他身后塞过去的东西:“爸爸出去买东西啦,过一会儿就回来。”

    她拍了拍胸口,一副颇为自豪的样子:“这几天都是我在照顾你哦!”

    “爸爸夸我很厉害呢!”

    她拿过放在一边的茶壶,给他兑了一杯温暖的白开水:“你要是乖乖的,爸爸也会夸你很厉害!”

    少年在心里冷笑一声。

    谁稀罕一个傻瓜蛋的夸奖?不过就是哄小孩的话术罢了!

    “我跟爸爸一个姓,观月。”她这么自我介绍:“我给自己起名叫玉枝,刚好符合辉夜姬的传说!是不是听起来很好听?”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阿玉。”

    观月玉枝把水递给他:“给。”

    少年也不客气,他本来就渴地嗓子眼冒烟,加上从小在街头打转染上的市井之气,早就让他变得极为圆滑。

    既然她和她口中的爸爸都是一对傻瓜蛋,那就让他物尽其用好了。

    观月玉枝没有说谎,观月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没有脱去的白大褂,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诊所医生,唯独显眼的是他的外貌。

    是混血。

    也是混血。

    观月先生甚至与他和这个叫阿玉的女孩不同,他一看就是妥妥的“哈夫”(half),甚至有眼神不好的,可能直接就以为他是欧美人。

    他的发色是近乎于无色的浅金,瞳孔的颜色更是罕见而又极致淡漠的绿色,一看就是那种会与普通日本国人隔离开来的模样。

    他与观月玉枝一点也不像。

    少年的声音在喉咙打转半天,就这样傻里傻气地说出了他不那么霸气侧漏的第一句话。

    很多年后,当他再次翻阅这一段记忆的时候,总是想要跟他们正儿八经地解释一下,其实他不是这样傻不愣登的样子。

    但是那命运般的话已经送到了嘴边,外表看起来已经颇有青年眉目、实际上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还是说出了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