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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生生挨了一脚,贾琏只是回:“是大哥哥府里的焦大太爷领着人抵挡,太爷会领兵,教家人们站在墙里朝外泼水,有滚水泼滚水,没滚水泼凉水,很伤了一批人。” 用袖子擦擦脸,贾琏更咽:“多亏了焦大太爷,不然那些人就进来了!太爷告诉我,请内里所有人都一同取水,不仅往前边递,还要及时将他们扔进来的火把给熄灭了……”亏得是寒冬腊月,那些人被兜头的水一泼,不出片刻就冻个好歹。 “那撞木呢?大门呢?”凤姐忙问。 此时脸色蜡黄病病歪歪的王夫人忽然站起来:“我哥哥派人来救了吗?你们去前头告诉他们,这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亲家的府邸!” 贾琏垂下眼,却是没应这话,仍接前头的问话:“不是撞木,是根树桩子,咱们家的门厚,一时还好。” 贾政忍不住向贾母建言:“老太太,我们往荣禧堂避一避罢,那里墙高些。” 对着疼了大半辈子的小儿子,贾母不好发作,只强忍着说一句:“荣禧堂是正房,倘若破门,贼人第一处要冲去的就是那儿。”真真糊涂呐,谁不知正房贵重,就算墙高,能高的过大门高的过外墙吗!更何况上院还有密室,可容事不能挽回的时候躲藏。 “去,命所有人,都从井里拉水!一队队的向前递,还要煮饭烧羹,给前头拼命的人补气力!”贾母强硬道。 凤姐头一个站起身,将惜春和贾琮都推到贾母身边:“你们跟紧了老太太,琮哥,你是男子,抓紧了你四妹妹的手,不许撒开!” 平儿紧紧和她主子相搀扶着,就往外走。凤姐看一眼女眷:“便是杀不到眼前,但凡今晚上有一个贼人冲进二门,咱们最好的下场……” 这话不假,连宝钗、探春两个女孩儿也打着颤站起来。一时内里的丫头婆子都开始在奶奶、小姐的指挥下,取水的取水,传递的传递,亦有烧水的、煮饭蒸馒头的……齐心动起来,倒比先前胆气大些了。 可凤姐却瞅空拉住贾琏,含着泪悄声问他:“可是我叔父出事了?” 所谓知夫莫若妻,贾琏并不是那种死板的人,便只是试一试能否吓退贼人,他也肯应二太太的话。一声儿都不应,熙凤能想到的就是她叔父王子腾出事了。 贾琏正胡乱塞两口吃食,还要乍起胆子回前头的,听了这话,顿一顿才悄声道:“并不是叔父老爷出了事……” 其实这事情叫贾琏也难以开口,若论起来,真是无妄之灾! 却原来这队贼人鲜明的奔荣国府而来,并不是像另外的贼寇那般求财来的,反而是来捉拿王子腾的亲眷。据贾琏从外面人胡咧咧的话里知道的,原来王子腾十分神勇,他麾下的兵将早在前几日平乱时就搜出了一些早就潜藏进来的贼人同伙,全给杀了;今日都中大乱,偏偏王子腾亲率的卫兵又是这些人最大的克星,王子腾所在宫门久攻不下,因此贼人分兵要来拿他的亲眷威胁—— “想来你婶母那里无虞。”贾琏干巴巴宽慰一句,就赶忙往前头去了。 凤姐和平儿都呆了,想破了头也料不到是这原因,怪不得那些人又会撞门又会放火……相持不下也不走。 平儿拉拉她主子,咽了口唾沫道:“二爷没有怪奶奶的意思……幸、幸好太太无事……” 平儿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凤姐捂着胸口,又捂捂肚子,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七上八下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她自然知道婶娘无虞,不然这些贼人已退了。 “都给我听着,分成五队,别慌三慌四的乱窜!烧水的一队,弄吃食的一队。取水、送水的共三队,排上队,两队先做,一队歇息。一个接一个的传递出去,一刻钟轮换一队,一换二,二换三,三换一……”许是有点儿‘将功折罪’的意思,凤姐反而打起精神,开始指挥,果然再经她这管家奶奶一排布,各院各井口就更有序起来。 直坚持到将近子时,荣国府墙头都结了冰,外面更是横七竖八挡了不少人——焦大突发奇想,要人取了荣府冰库里的存冰当做石头砸人。 亏得宁荣两府的人多,除了正门外,后门角门受到的攻击也被挡了回去,这些角门都在角落里,外面不是墙角就是巷子夹道,没那么大地方,贼人再多也不能全涌上来使力,因此压力不大。因大家配合的好,后院的奶奶姑娘们补给送的也及时,后儿连贾琏都敢带人独守除正门外最大一处后门了。 亦有几个贼人从墙头翻进来,刚落下就被打了个臭死。幸亏整一条宁荣街都是这两府邸的,因此外墙外根本没有树木或别家的矮墙可借力,所以爬进来的不多。有两个是从后头翻过来的,虽进了内院但被粗使的婆子用手里的滚水几乎烫熟——不同于前头几个被捆起来的贼人,这二个被贾琏咬着牙命亲随捂死了。 正当贾琏说:“悄悄将他们从前院墙头扔出去!”时,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一瞬间,血色从贾琏脸上褪尽,荣府许多人摔了水盆水桶,却忽闻——“舅老爷派人来救我们啦!” 一夜血色弥漫,次日当今正式禅位四子。 禅位大典将尽时,外面喊杀声仍未停歇。 但此时,缺席的三皇子、被囚进于偏殿的六皇子,都知大势已去。 六皇子双眼赤红,此刻他最恨的竟不是夺他帝位的老四,反而是虚晃一招,拿他做探路石躺箭牌的老三!甄应嘉亦在此殿,不比六皇子毫发无伤,他却是重伤被五花大绑在殿柱上,哀叹:“棋差一招呐。”不仅输给了深藏不露的四殿下,连三殿下都摆了他们一道,这次,甄家出钱出力,倾全力谋算的大业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