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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知他说的是甄瑳溺亡的事情,洒脱一笑:“我与他家本已成死局,多一桩少一桩有何不同!况且那甄瑳着实该死,该得此报!” 陈子微“哗啦”一声打开折扇:“也不冤枉。若无我们救起杜仲,何来他今日为民除害之举?也合该是您的事。” 林如海冷笑,用那种阴损的手段害了夫人,他只可惜死的不是甄应嘉。 客房里,昏沉中的杜仲和守着他的宋辰,这对师兄弟还不知已有一件麻烦事凭空落他二人身上了,偏救命之恩在前,还推辞不得。 与此同时,金陵薛家亦是炸开了锅一般。 薛太太一边哭眼抹泪的骂薛蟠孽障,一边心疼他被打的鼻青脸肿。 家下掌柜管家所有人齐等在外,无不惊惶,议论纷纷。 这个说:“我那铺子被砸到稀烂,怎么就得罪了甄家,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叹:“你那金铺砸了也就砸了,融了让金匠再做就是,可我儿却是玉器行,天祖宗哟!纵是和田宝玉,碎渣子也一文不值呐!” 还有的叫:“甄三老爷疯了罢,咱们公子不过停船在水上,又没害他儿子性命,如何这般不讲道理,胡乱迁怒于人!” 另一个摇头长叹:“他家惯来如此的。况且这一年他家事事不顺,还破天荒遭了圣人下旨斥责,如今又死了个主支血脉,如何能忍?早有传言说他家祖坟风水被克,金陵城有人妨了他家了。” “无稽之谈!甄家祖坟立了不是一日两日,怎的今日才被克?” “嗐,俗话说‘风水轮流转’,这又不是一成不变的。甄家如此不顺,倒真有几分被克妨的意思。” “可不是,甄瑳才死了,他家老太太就哭死过去,醒来之后就闹着要给孙儿配婚,不叫他孤孤单单的——听说这是个高人的主意,死人娶活人过门,这喜气就蕴藏阴阳两气,可冲祖坟之晦。还特意给算好了良辰吉日,就在冬至日,天短而寒起,最合适阴婚。又说选定了人之后,不许传扬,需得用白纸将人名儿糊上,在甄瑳牌位下压七七四十九日,然后方能登门提亲……” “这么多讲究,如今已九月中旬,还要压镇女孩儿的名字四十九日,岂不是近日就要决出人选来?” “我也听说了,三房的老太太特地去求了她那妯娌,那位‘奉圣夫人’发了话,叫在金陵好好选个闺秀,不论出身家资还是人品相貌,得是堪与甄瑳相配的才行。” “呸!作甚大梦呢,这等人家怎么肯把自家女儿嫁个死人!” “就是!” “也有罢,祖上荣耀小辈男丁不争气的,把家里的女儿舍出去攀贵亲……” “……” 这些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渐渐鸦雀无闻。 里头无论薛蟠的喊疼咒骂之语,还是薛太太的哭泣声,渐渐的也都听了。 母子两个慢慢的将视线落在白着脸的薛宝钗身上,宝钗的眼泪忽的掉了下来。 “不可能!除非我死了!”薛太太还没来得及言语,薛蟠已暴跳如雷。 薛太太也哭:“我苦命的儿啊。” “妈!妹妹你别哭!我这就去甄家,拎出那死鬼甄瑳,甄家若果然敢打妹妹的主意,我管叫甄瑳挫骨扬灰!” “呸!谁说是你妹妹!”薛姨妈忙握他的嘴。 薛宝钗毕竟才不过十二三岁,虽平日里聪慧大方,这会儿听到外头那些话也不由她不怕,颤着身子歪进她母亲的怀里。 薛太太心如刀割,再顾不得薛蟠的伤,劈膀子打他一下:“孽障,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说着,立刻命人去暗暗打听这件事,甄家终究相中了谁家的女孩儿祸害? 薛太太带着女儿跪在菩萨前,磕头烧香,只求甄家挑中谁家都好,千万别是自己的宝儿。 “太太!”陪房周祥家的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附在她耳边道:“甄家要娶活人配阴亲的事情一出,城中有女儿的大户人人自危,就有那起子小人起了坏心祸水东引,说、说——” 她吞吞吐吐,眼神不自觉瞟向小姐。 薛姨妈伸手把女儿搂进怀里,怒道:“说什么?你倒是说呀!” “说是大爷的画舫停在那里才阻碍了甄家救人的时机,因此赔个妹妹给甄瑳是应有之理!”周祥家的心一横,说道。 “放屁!”薛太太登时大怒,一掌甩到周翔家的脸上。 …… “金陵城不能呆了,甄家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走,咱们去都中投你舅舅姨妈去!不就是见咱们薛家的靠山离得远吗,我只不信在京中当着你舅舅你姨妈的面儿,他们甄家还敢如此?” 薛蟠立刻命:“去准备马车,我们立刻动身。” “哎呀!站住!”薛太太喝住管家,对薛蟠恨铁不成钢道:“咱们要走,也要先收拾预备妥当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得悄悄的离开才行!甄家就算日后知道了,毕竟没闹出来,彼此还能留一点子情面。” 薛蟠气道:“都如此了,还要什么情面。” “妈说的对。”薛宝钗从后面出来,肿着眼睛道:“十月十五日是每年咱们盘账补货的日子,所有商铺买卖的车马都从各地赶来,那日离开,想来能混在里面不叫觉察。只是哥哥这之后必不能在闹了,得叫他们以为咱们家认命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