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去给大人带句话
阿四的小院儿离贾子游这里又不远，有什么动静，这侍卫也都知道，所以这个时候让他去阿四那里请郎中过来，他很是为难。 贾子游听了侍卫这么一说，身子又开始抖了起来，比刚才抖得还厉害，不仅如此，他还突然一扭头，朝着床沿儿喷出一大口鲜血，那侍卫躲闪不及，衣裳上面都被溅上去了星星点点的血花。 侍卫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衣裳，他大惊失色，忙不迭过去查看贾子游的情况，伸手想去拍一拍贾子游的后背，却又不敢下手，贾子游浑身都在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息，那沙哑急切的呼吸声，落在侍卫的耳中，声声都跟催命符似的，侍卫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彻底慌了。 “贾先生，您等着，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马上就把人请来……” 贾子游都这样了，他还管什么阿四不阿四的，他跟那个阿四可是一点儿都不熟，但是他跟贾子游熟啊，虽然廖朝晖已经不关心贾子游的死活了，但是侍卫却实在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贾子游在自己面前咽气啊。 可是侍卫却根本走不了，那只原本死死抓着床单的手，这时候却死死抓着侍卫的手，也不知这样一个虚弱至极的老人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都把侍卫的手给攥得要碎了似的，侍卫疼得倒吸凉气，不明就里，就看着贾子游费劲地从染血的乱发里抬起头，露出同样染血的苍白如纸的一张脸，血丝满布的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侍卫，那模样，那眼神，只看得侍卫顿生一身鸡皮疙瘩。 太吓人了，也太渗人了，这哪里还像是一个人？简直跟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厉鬼一样。 “不……不要郎中，不要去找，我……我不需要……”贾子游费劲喘息了两口，这才断断续续地总算开了口，一张嘴，嘴角就有鲜血流下，他也不管不顾，继续死死抓着侍卫的手，生怕自己一撒手，那侍卫就会跑到阿四那里去抢郎中，他费劲地喘息着，胸腔起伏的厉害，似是一个破风箱。 油尽灯枯！ 侍卫这个时候，脑中就忽然想起了之前郎中留下的这四个字，贾子游这样一幅模样，可不就是要油尽灯枯了吗？ 侍卫心情复杂：“贾先生，要不还是看看郎中……” “不！不要！我说了不需要！”贾子游的声音蓦地提高了好几倍，原本虚弱至极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似是一头暴怒的疯兽，恶狠狠地盯着侍卫，血红的嘴唇激烈地张合着，“我好得很！用不着看郎中！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他都这样了，还要看什么郎中？怎么还能跟那个孩子抢郎中？！ 这人到底明不明白？！ 侍卫被贾子游吼得都愣了，他不明白贾子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坚持不看郎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执着送死。 贾子游没有要解释地意思，他就是死死抓着侍卫不让走，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深呼吸，寂静的深夜，这样急促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的虚弱又骇人。 侍卫不敢再坚持要去请郎中，也不敢再多说一言半语，生怕自己那句话又激怒了贾子游，加速了贾子游的死亡，他心里乱做了一团麻，但是却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床前，由着贾子游这么死死抓着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又或者是短短的须臾之间，贾子游的手松开了，侍卫心中大惊，以为贾子游这是终于撑不下去了，可是却看着贾子游还好好儿地坐在床上，不但如此，他还扬起了脸，看着他，脸上还是沾着血，可是却明显没有了刚才的诡异跟狂怒，他表情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是和缓，就跟平时一样。 “薛朗，劳你回去给大人带句话，”侍卫的茫然中，贾子游又开了口，“属下对于大人，只有一辈子都报不完的恩，若是大人不嫌弃的话，属下愿为大人、为廖氏一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贾子游这话，一字一字都说的很是平静，也极为郑重，叫薛朗的侍卫有些听不明白，贾先生为什么要他跟大人传这样一段话，在他看来，这话是没什么用处的，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用得着嘴上说吗？贾先生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吗？廖大人难道还看不出来？用得着贾先生表忠心？ 可是……说不定廖大人真的看不出来吧，说不定也在怀疑贾先生吧？ 想着之前廖朝晖对贾子游的态度，薛朗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不管是之前二皇子伤了贾先生，廖大人却没有接贾先生回廖府养伤，还是后来廖朝晖不在乎贾子游死活的态度，薛朗的疑问，似乎都在这个时候，找到了答案。 他其实心里有点儿为贾子游抱不平，但是他的身份跟处境，让他只能把这份不平给压下去，说到底，廖朝晖才是他的主子。 当下，薛朗点点头，道：“贾先生，您请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贾子游似是放心了，冲他点了点头，就再没说话，塌着肩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黑乎乎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朗给他打了一热水过来给他洗漱，贾子游意兴阑珊，也没什么力气，就由着薛朗给他擦脸，薛朗是侍卫，没用伺候人的经验，手劲儿又大，擦起脸来也是硬邦邦的，都把贾子游的脸给擦疼了，贾子游却没有呼疼，也没有叫停，由着他这么继续大力气搓着自己的脸。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动作，让他觉得特别熟悉，也格外怀念。 过去的几个月，那个孩子一直这样地照顾自己，也用这样大的力气给他擦脸，他脾气不好，本就存了一肚子的憋屈和愤懑，再加上当时又受了伤，就把无出可撒的火都撒到那个孩子身上，劈头盖脸地骂他，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那孩子的脾气可真好啊，一点儿都没生气，再给他擦脸的时候，却放轻了力道，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脸擦身，会避开他身的伤处，也不会留下任何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