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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你娘家人今天来看你了?”水泩想一想,忍住困意,决定等元春先睡。 “唔,是呢。先前说要上京来的姨母到了,今儿带了表妹来给我看看……”元春提起这话,心里郁郁不安。 “是打算着小选?”他五年前废止了选秀,那是大选,充盈后宫用的;小选关系到整个宗室,不是说停就停的。 “嗯,估计有这么个打算吧。”元春想起那位薛家表妹,倒也生得好模样,“兴许是想借着小选嫁个好人家。” 水泩拍拍她后背,柔声道:“你为这个犯难了?若有瞧好了的,朕给她下道旨意就是了。” “哎呀,不是……”元春搁在心里的不是这个缘由,又没法对人说,噩梦一场心情正坏,不禁对着水泩起了小脾气,“睡了睡了。” 永泩吃了排揎,对着元春又生不起气来,无奈地笑了笑,叹了一声,“只怪朕将一只波斯猫养做了胭脂虎。”便环着元春,双双入梦去了。 次日是大朝日,元春醒来的时候,水泩已经去了正殿,便是年仅七岁的纯哥都上完早课回来了。 眼看着儿子穿戴齐整,在一旁温习功课等着开早膳;她这边却还在梳妆,元春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没话找话,“娘这是昨晚做了噩梦没睡好,才起得迟了些——纯哥今日早课都学了什么呀?” 纯哥黑嗔嗔的眼珠望住元春,小男孩嗓音里的奶味还没散去,说出来的话倒是一本正经,“周先生今晨教的乃是《辨奸录》。母妃昨夜梦魇,可请太医诊脉了?”后边这半句问的却是在一旁为元春梳发的碧玺。 碧玺被问愣了。 纯哥见此,便令自己的小太监去传太医。 元春感觉……好微妙,这种被年仅七岁的儿子做了自己主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她这大儿子做的决定,从来都不给她拒绝的余地啊。 看过太医,得知无碍,母子二人这才坐下来用早膳。用过早膳,毓哥和秀姐由奶娘带着过来问安。 元春笑着看纯哥同弟妹说话。抱琴过来附耳道:“国公夫人递了牌子。”这说的是王夫人。 元春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母女相见本该欢喜,只是年复一年,母亲每次来见必有事相求,她也是有些怕了,“可说了什么事?” 抱琴摇头,“不曾。奴婢看着,国公夫人脸色不太好,怕是有要紧事。” 元春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角,“纯哥该去上骑射课了。毓哥、秀姐的奶嬷嬷也带他俩回去玩,晚膳时候再来一起进——我今日怕是不得空了。” 果然王夫人带了一则坏消息来。 “是你那薛家表弟,原不过买了个丫头,谁知道那卖家黑心,一个丫头卖做两处;你表弟与先头那买家起了争执,难免动起手来,谁知那家公子是个体弱的,竟就此下世了。说起来你表弟算不上什么人物,谁知竟有御史知晓他跟咱们的渊源,立意要扬名立万,眼见就写好了折子——亏得你大哥在朝中得了消息,暂且压住了。没办法,我也只好腆着脸来跟娘娘讨个主意。” 元春听着心惊,不觉冷笑道:“母亲这话说得奇怪,什么叫‘知晓他跟咱们的渊源,立意要扬名立万’?倒是我给那薛蟠惹了祸了。况且您这口口声声的‘你薛家表弟’,却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问我,我又有什么主意?照着我的主意,杀人偿命,又有什么好抵赖的?大哥如今也是官运亨通了,御史的奏本都能压得下,我尚不曾有这样能耐,又能有什么主意?” 王夫人昨夜被她妹妹哭了一宿,求到宫里又等了半天,一见着元春别的也顾不上了,没留心就把话说得刺耳了。从来这个女儿是最孝顺的,做了皇妃也一样敬着她这个做母亲的,被这么当面顶回来在王夫人还是头一回——况且一旁还有碧玺和抱琴看着,王夫人的脸上登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抱琴端了果盘来,笑道:“才下来的福州蜜桔,夫人您尝尝?香甜着呢。我们娘娘昨儿夜里没睡好,用了早膳兴许正犯困呢……” 王夫人有些讪讪的拿了一个蜜桔在手里。 元春也自觉把话说重了,却也心寒家人罔顾礼法,出了事儿只会往她这儿攀扯,只是对面坐的毕竟是母亲,只好按捺着伤心,笑道:“是昨儿睡得少了些。” 抱琴见她笑容多少有些勉强,接口道:“娘娘可要再睡会儿?国公府离得也近,夫人改日再来也是一样便宜的。” 王夫人有些不安地动了动,那边御史可不等人呐,贾珠也不过能暂且压一压,终归还是要递上去的。 元春看到王夫人动作,心里有些不落忍,因道:“你和碧玺去看看毓哥、秀姐,我同母亲说话。” “我这里有几句话,一早就想同母亲讲,只是自己觉得略显薄情,一直压在心里,眼见着不说是不行了。若要我给薛蟠这事儿拿主意,你须得依我两件事。”元春偏着脸,不知道若是正对着王夫人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其一,让薛姨妈搬出园子去。我知道姨妈丧父寡居不容易,但是论情论理,我亲舅舅——姨妈亲哥哥现住在京里,怎么有不跟着哥哥,反倒跟着出嫁在外的姐姐的道理?无非是在舅舅家不自在,在咱们家呢?上上下下都得瞧在您面子上把姨妈当正经客人对待——可哪有正经客人上门常住不走的道理?到最后这笔账,还得落在母亲您身上。况且,您看薛蟠那性子,正该有舅舅那样的人管束着。在咱们家,谁也不好说他,惹出事来只能帮他兜着——一不留神就害了一大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