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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岱山补的那个。” 贾元春再问,“岱山是谁?” 皇太孙哑然半响,笑道:“岱山是周用诚的字,你不知道?” 贾元春眨着眼睛望回去,脸上写着一句“我应该知道吗?” 皇太孙又笑,取了一盏莲花状河灯,递给贾元春看她放。 那一点亮落在河里,汇入无数亮光里。 “许愿了么?” 贾元春笑道:“许了。殿下您要不要放一个?” 皇太孙笑了笑,只道:“愿望会实现的。”他站在河岸边,望着点点亮光流向远处黑暗。 贾元春便也安静下来,陪他一起站了半宿。 第二日,嫣贵嫔生下一个女婴。孩子满月的时候,贾元春代表毓庆宫去祝贺。 半年没来,钟粹宫变得陌生了几分。 玉枣来迎她,道宫中许多地方都小修了。 嫣贵嫔提了妃的份例,却没有晋位分,见了贾元春,说了几句寻常问好的话,让伺候的人退下,才问道:“你可知道我父兄的情形?” 贾元春在毓庆宫书房也听到些,宽慰她,“仗还没真打呢,只是僵持着。您父亲、兄长都好好的。您就养好身体,等着喜报吧。” 小冯氏听了,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脸上紧张的神色也和缓了。 “总之,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您只管放宽心吧。”贾元春又宽慰了几句,看了小公主,孩子还小,名字都没起。宫里的孩子都是这样,要等到两三岁,公主甚至要到出嫁前,养住了才起名字。 从钟粹宫出来,不合撞见从周贵妃处出来的永沥。 自去年秋狩回来之后,两人已经有近一年不曾见了。 此刻迎面撞上,都有些猝不及防。 贾元春先一步停下来,福身下去,“世子安。”她身后还跟着毓庆宫的两名小宫女。 永沥身边也带了两个小太监。 许久没有听到叫起身,当着人又不好失礼,贾元春盯着眼前那双靴子,再福身道:“恭喜世子了。”前些日子永沥侧福晋有孕的消息便传进来了。 终于永沥动了动,喑哑道:“起身吧。” 贾元春忙站直身子,并不看他,垂首侧身快步离开了。 当晚皇太孙却病了,高烧不止。 太医来看,说是这一向过于劳累,内里郁结,昨夜河边受了凉,暑天又热毒发上来了,几下里一起发作,因此如此厉害。 灌了药之后,皇太孙便一直昏昏睡着。 贾元春不敢稍离,晚上便卧在皇太孙床边毯子上守着,不时拿手去试他额上温度,后边模模糊糊地便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下半夜的时候,皇太孙醒了。 贾元春睡得并不踏实,太孙一动她就察觉了,手还搭在他额头上,已经染成一个温度,忙换了一只手,低头望着太孙悄声问道:“您还难受么?要喝水么?” 皇太孙的烧还没全退,只觉额上覆着一只柔软微凉的小手,面前女孩的红唇一张一合,她眼中的关切仿佛是极好的灵药,让人浑身都舒服起来。在一片恍惚中,皇太孙缓缓握住了贾元春的手,拉着她一点一点低下头来。 他的手心极烫……他呼出的气息也灼人……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让人感到眩晕。 “不要去做别人的当家主母了,好不好?”太孙的声音极低极温柔,像缱绻的春风。 ☆、第39章 听了这话,贾元春整个人静了一息,而后一颗心猛地震动起来。 “好不好?”皇太孙还在柔声问着。 他病中虚乏,修长的手指有些无力得勾连在贾元春手心。 有一点温热的潮润从被皇太孙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扩散到贾元春全身,涌过四肢百骸一股脑儿砸进她心里去。 贾元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声音被挤成了薄薄一线;她的手搭在皇太孙额头上,外侧碰到他高烧过后濡湿的鬓角;她想:殿下病得糊涂了,他恳求的……绝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这样一想,登时整个人清醒了几分。 “好呀。”她亦柔声回应,垂首浅笑,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顺过他的发际,她低缓道:“如果这是殿下您希望的。” 贾元春垂着的眸子里敛着自己也道不清的怅然。 然而皇太孙看不到她双眸,他只感到女孩手指温柔的抚触,听到她那一声“好呀”,只觉得这数月来压在胸中的块垒忽而消弭于无形,一种轻盈的喜悦泛了上来。他轻轻捏住女孩的掌心,在令人昏沉的低烧中,噙着一丝笑睡着了。 贾元春守在一旁,望着皇太孙毫无防备的睡颜,纵然心中惆怅,还是忍不住软了眸色。 *** 次日贾元春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皇太孙榻上,着实吃了一惊。 她翻身惊起,见外裳俱在,心中稍定,又觉自己好笑——皇太孙殿下难道还会将她如何不成?便下榻穿鞋……忽而手上的动作便僵住了……鞋子…… 一双豆绿色的软缎便鞋整整齐齐摆在脚榻旁边。 是谁给她除了鞋子? 贾元春呆怔得坐在床沿,自废太子清宫以来,殿下宿处便只留了几个小太监伺候。这些小太监们是绝不会自作主张到敢近身伺候她的。 一抹烟霞色迅速覆在贾元春面上。 她后知后觉得又想到:是谁将她从脚榻移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