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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眯眼看着那张流泪的脸,还带点少女的天真,城府也不深,只是做了棋子,她硬下心肠,“如梅,带如兰出去。” 次日,钟粹宫掌事将如兰从贾元春处除名,又派了一个叫如慧的来。 如慧年纪偏大,已经十八了,看上去比如梅更端庄稳妥些;因为人不机灵,原本伺候人的活也轮不到她,一向在花房当差的。这次因为贾元春要“蠢笨些的”“能干活的”,就把如慧派来了。 贾元春倒是挺满意。 现在她知道了谢鲤的用意,又消除了如兰这个隐患,日子过得安心多了。 且过了中秋,皇上带着几个皇子皇孙去秋狩了,这一去少说也要三俩月。皇上不在,后宫越发安分多了,太后也就是个普通老人家,儿子不在家,她也很少折腾,连诰命夫人等想要觐见,太后也是一句话,“等皇帝回来再说吧。” 就几个月中,如梅同慈安宫的如芬关系却大大的好了起来。俩人年纪相仿,一个大方宽厚,一个机灵淘气,正是相宜。 贾元春也不干涉,随她们去。况且如梅是个有分寸的,多是如芬来找她,她鲜少去慈安宫。 如芬活泼些,来这里次数多了,与贾元春也熟稔起来,同她说事情多半会说到“谢女史”。如芬对谢鲤崇拜得很,这么个太后离不了的人,又和气又善良,对她又照拂。在如芬口中,谢鲤简直像是仙女下凡一般。 “我是从来没见过像谢姊姊那样爱干净的人,又体贴尊重太后,常常要到太后跟前伺候时都要先回房梳洗一番。”如芬啧啧称赞,“若是换了我,早嫌繁琐了,谢姊姊天天日日如此,真是好耐心。” 如梅听她说着,手中剥着栗子,笑道:“谢女史是好的,只是身边跟了个小皮猴儿。” 俩人说笑起来。 贾元春在内室习字,听了也是摇头笑。 皇帝走时,带上了嫣贵嫔一同,让贾元春长舒了一口气。 整个秋天她都过得惬意无比。静下心来看了几本有趣的游记,重温了上一世泡茶的手艺,还和如慧、如梅一起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西屋窗下植了几株绿菊。小院里看起来清新明净,玉枣没事儿也爱过来玩。她被留下来守着钟粹宫,没去秋狩。 四个人还玩起了绳戏,如芬偶有一次来玩撞见了,也参与进来,直玩到天黑还意犹未尽。她是个小喇叭,回慈安宫一说,第二日她那些小伙伴们结伴而来。钟粹宫主子不在,贾元春就是最大的那个,她带头玩乐,大家都尽兴。 这么过了小半月,贾元春的小院简直成了后宫游乐场。 如芬是这个小院的消息源,她在太后那儿,什么新鲜事儿都能听上一耳朵。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新故事是靖亲王世子一箭射白狐。 自从上次太后有意给永沥做亲,召他来说话,发觉这个孙子很有意思之后,就对永沥上了心。秋狩那头有什么故事,太后也爱问句永沥如何了。那传话的人自然要奉承的。一来二去,这靖亲王世子的故事,如芬也听了不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得一声,靖亲王世子手中箭去如流星……”如芬站在秋千旁,摇头晃脑做了个拉弓射箭的样子。 她一边讲着,石桌那坐了一圈的大小宫女已是笑得前仰后合。 贾元春坐在西窗下,对着那几株绿菊,正在描样子,听了如芬的故事,也忍不住笑,险些画坏了图。 故事讲完了,几个宫女七嘴八舌得聊开去。都是妙龄少女,难免有春情之思,先是赞叹靖亲王世子人品样貌,然而多半自知身份够不上,又转而说起某个侍卫,嘀嘀咕咕一阵“哄”得一声都笑起来。 到了午膳时分,当差的宫女就各自回去,剩下的依旧留在小院里。贾元春便做主多叫几个菜。次数多了,玉枣也不好意思,同几个大宫女凑份子请大家吃一顿。贾元春也不拦着。小宫女有的绣个荷包,有的做个毽子送来,她也都道谢收下。 不知不觉的,贾元春竟又成了宫里第一良善女史。 如梅当玩笑说给她听的时候,贾元春不禁要叹气,上一世“贤德”这一世“良善”,她的名声怎得就这样好。 吴女史偶尔也来坐坐,周女史也来过几次。前者贞静,贾元春倒不觉如何;后者却是有些匪气,虽与贾元春没有不合,却爱来说些别人的坏话,今儿是哪个宫女没长眼睛撞了她,明儿是某某小主不自量力浓妆艳抹被周贵妃申饬了——贾元春很不爱同她说这些,来了也都是应付着,不管周女史说什么,都只是低头绣样子,抬头微笑。次数多了,周女史也觉没趣儿,不再同她闲聊,但却还是爱来这儿坐坐。 等到皇上回京前几日,小院里人便少了。 为了迎接皇上回宫,各处都要打扫,宫女纷纷忙了起来,都没空来这闲坐聊天玩闹了。 日日热闹着,一时间静下来,如梅有些失落,“平时不觉得,人少了到底是空了些。” 贾元春执笔在宣纸上勾勒着一朵菊花的线条,平静道:“有聚就有散,也是平常事。” 如慧在一旁帮她调色。 如慧虽然看着粗笨,其实人内秀。贾元春教她调色,只一次就都记住了;侍弄外面几株绿菊,也尽心尽力,又是从花房出来的,如芬那日来看了说是比内务府送到慈安宫的盆栽绿菊看着还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