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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对答元春解套 贾元春仿佛触摸到了那条隐秘的线。 皇帝出人意料得将她指派到钟粹宫并不是无的放矢。 皇帝是将她推到了小冯氏身边,如今她与小冯氏已然是利益共同体。如果小冯氏因为对太孙的情意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她贾元春做为钟粹宫的女史如何能逃得? 只是为何偏偏选中了她? “你先起来。”贾元春定下神来,扶着小冯氏的双臂几乎是将她拽了起来。 小冯氏从贾元春方才的表情上已经料到事情不好,虽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身子却早已经软了,此刻像一潭死水般的歪到床上,只是仍死死攥着贾元春,盯着她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贾元春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太孙动用了九门军印,意图不堪。皇上数日前已下令,将皇太孙缉拿,如今关在皇园马厩,由高老将军亲自看管着。” 小冯氏仿佛是风干了的木头,登时作声不得,良久才动了动眼珠,露出个凄凉的笑来,她喃喃道:“马厩……” 贾元春默然无言。 皇太孙这样的人物落到如此境地,唯有一声叹息。 皇太孙的确是丰神俊朗之人。当初的太子是皇帝悉心培养的,而太孙则是在两代天骄共同的心血下成长起来的。不折不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幼没有吃过一点衣食住行上的苦头,满蒙文共为母语,做起汉人的诗词文学来也毫不逊色,拉得了弓骑得了马;天生一段贵气,偏生半点不凌人。 这样的皇太孙,难怪会先有安玥郡主为他着魔;今又有小冯氏为之断肠。 忽听得门帘外齐嬷嬷低声道:“贵嫔,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是现在去提膳吗?” 小冯氏登时从凄迷的心境中惊醒过来,侧对着贾元春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坐直了身子平静道:“这便去吧,只要素菜。” 贾元春不由看了她一眼。 门帘外齐嬷嬷却是什么都没问,脚步声都不闻得就出了正堂去吩咐提膳宫女了。 小冯氏起身,大约是双膝无力,险些栽倒在地。 贾元春忙伸手去扶她,只觉得不过一瞬间,眼前的小冯氏已经轻了许多,简直像是被什么精魅吸去了血肉一般。 小冯氏并不抬眼看她,只低低道:“女史今日一句真话,蔻葭来日必当报答。” “蔻葭”乃是小冯氏的闺名。 说着小冯氏轻轻推开她,自己倚靠着床柱,慢慢挪到床后一口铜包四角的大檀香木箱前。 她并不避讳贾元春,径直入怀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铜锁钥,开了檀木香。 入目却是各色布料。 小冯氏一块块、一缎锻抛在地上;一寸一金的贡品被她踩到了脚下。 在木箱的最底部,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袭衣衫,展开来比在自己身侧,端详片刻忽而一笑,歪头问贾元春,“好看么?” 那是一身孝服。 就见小冯氏自己褪了外衫将孝服穿在里面。麻质的衣服穿在身上定然极不舒服,然而小冯氏却仿佛是安心了。 贾元春眼看着,既不阻止也不劝告。她知道小冯氏此刻内心决绝,任旁人如何苦口婆心也都听不进的,索性也就不费那个力气。 午膳上来了,果然是清一色的素菜。然而小冯氏如今正当宠,膳房的人是绝不敢疏忽的,精心准备了时鲜送上来的。 小冯氏倒是面色如常,却只是夹了两片脆藕,抿入口中,不发声音得咀嚼了小半盏茶时分。这便搁下筷子,起身离席向内室去了。 齐嬷嬷也不多言,跟着小冯氏去了。 钟粹宫的大宫女玉枣待贾元春用完膳,上前笑着相认,又赠她自己手绣的荷包。 “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手艺虽然粗陋倒也还能表白一番心意,女史莫笑才好。” 贾元春打量她一眼,见她果然肌肤如玉,倒当得起她名字里的“玉”字;收过荷包,细细看罢,亦笑道:“姑娘说笑了,这样的手艺若算粗陋,我竟不知道我的算什么了。”又惭愧道:“我竟没能备下礼物,待日后定当补上。” 玉枣并不在意,带她去看住处。 贾元春独自住在钟粹宫西跨院里,倒也自在。院居中还有一汪清水,极浅的池子,上面架了块一人长的木板,权当是座小桥,倒也有趣。她只住北屋,剩下三排房子如今都是空着的。 玉枣笑道:“贵嫔是有福分的,我看呀日子不长这院子就该住满了。” 宫里奴才不许议论主子,坏的不许说,好的也不许瞎猜。所以玉枣这话就说得委婉。后宫的女人有宠才算是有福分,就能晋位分。贵嫔再往上升,底下伺候的人还得多,慢慢的这院子就住满了。 贾元春看着玉枣实心实意的笑脸,见她倒的确是为分到这么位主子宫里庆幸喜悦,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她这边心里正愁如何从小冯氏与皇帝联手设的大套里解出来呢,有人却还乐在其中。 待进了屋一看,倒是窗明几净,只是自然比不得她在家时的闺阁了。 贾元春大略看完,始终面带微笑。 玉枣不着痕迹得瞅了她几眼,竟看不出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禁暗叹,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就有这份沉静,竟不知这贾女史是如何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