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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姐姐这话很有些道理!”安玥郡主笑得歪了身子,眼珠一转,乐道:“不过我却是个促狭的,只许看、不许吃,吃不到的总比吃到了的美味些,我这是要诸位姐妹回府之后还日夜念着这道菜,念着我这个促狭人呢!” 一番话说得众女都笑。 这不过是玩笑话,菜端上来,自然是要请宾客品尝的。 侍女把这翠盖鱼翅安放在中间,将上面覆的荷叶掀开来,顿时荷香四溢。便有郡王府的侍女们一一为众小姐挟一筷子在碗中,请其品尝。 石春眉第一个吃下,登时就赞叹起来,“当真好吃!” 谢鲤含在口中,细细咀嚼,待咽下去方道:“果然不同寻常,清醇细润,不知用的什么食材?” “尝着倒是有鸡汤的鲜美,又有荷叶的清香……”小冯氏细声细气得猜测着,又拧了眉头思索,“这荷叶的清香是裹在排翅里面的,倒不是覆在菜上就能达成的效果……该是烧菜之时,就用了荷叶的。” 安玥郡主笑着听众女猜测纷纷,抚掌道:“冯妹妹这话见了真章。这道菜倒是费料费时得很,得选用上品小排翅,发好,用鸡汤文火清炖,到了火候,然后用大个紫鲍、真正云腿,连同膛好的油鸡,仅要撂下的鸡皮,用新鲜荷叶一块包起来,放好作料来烧。大约要烧一个时辰,再换新荷叶盖在上面,上笼屉蒸二十分钟起锅,又把荷叶扔掉,另用绿荷叶盖在菜上上桌,所以才有翠盖鱼翅这么个名。”她屈指一数,“这么一道菜,倒要换三次荷叶来配它。” 小冯氏点头笑道:“鱼翅本身不鲜,这原来就是一道借味菜。火功到家,火腿鲍鱼的香味全让鱼翅吸收,鸡油又比脂油滑细,这个菜自然便如方才谢姐姐所说的那样——清醇细润,荷香四溢而不腻人。” 石春眉笑道:“可怜这湖上莲叶,做了我们果腹之物的配菜。” 安玥郡主一笑,并不言语,这入菜的荷叶却并非从府中湖上采来的,而是在露水未晞的时候去京西三十里的玉泉湖采下,一路用冰凉着送回府中,趁鲜即刻入菜的。她转而看着贾元春道:“贾大妹妹觉得如何?你的才德可是皇上都称赞了的,怎得一语不发,可是这菜不合心意?” 贾元春笑道:“穆姐姐正该与诸位姐妹多讨论一刻,容我再吃几口。” 谢鲤笑着推她,“咱们只顾着说话,倒便宜了你,不声不响吃了个肚儿圆。” “只是吃饱又有什么意趣?”石春眉扬声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会有吃不饱的不成?自然还要吃出道理来才是。” 石春眉这话原也说得没错,只是贾元春竟蓦地里想起碧玺的话来。 “我怨!怨这天怎得不将我生在温饱人家,却让我为奴作婢一生不得自由、嫁娶不能随心!怨这地怎得将我拘在这四面高墙之中,出不能入不得伏低做小终日劳作竟还性命难保!” 若是易地而处,她生在碧玺那样的家中,又会如何?这样一想,便觉得吃着的鱼翅竟味同嚼蜡一般。 “贾姐姐,你说是不是?”偏那石春眉还一个劲得凑上来问。 贾元春淡淡得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身边的侍女道:“倒有些渴了,劳烦端一盏茶水来。”那侍女答应着去了。 石春眉被晾在一旁,不禁有些尴尬,盯了贾元春一眼。 安玥郡主笑道:“好了,都快些用了吧,一会儿凉了可就坏了味道了。” 一时饭毕,撤了残羹,又换了冰碗上来。那冰碗里除了鲜莲、鲜藕、鲜菱角、鲜鸡头米之外,还配着鲜核桃仁、鲜杏仁、鲜榛子,最后配上几粒蜜饯温朴,底下用嫩荷叶一托,红是红,白是白,绿是绿。炎炎夏日,有这么一份冰碗来却暑消酒,的确令人心畅神怡,可谓是配合天时地利的时鲜。 治国公府的马三小姐原是坐在贾元春下首的,此刻笑道:“听闻郡王府的锦鲤与别处也不同的。” 安玥郡主无奈一笑,“家祖父爱养些花鸟鱼虫,若说锦鲤,这湖中也有千余尾。妹妹要是喜欢,我这便让侍女去备下鱼食。” “劳烦郡主了。”马三小姐欠身道:“我素日也没旁的喜好,不过倒也爱养锦鲤。” 安玥郡主吩咐了侍女,转脸笑着接话道:“那妹妹想来该是个细心耐繁琐的。就这湖中的锦鲤,每年入冬湖水结冰前都要收到暖阁那十几口玻璃缸里去,这鱼可娇气得很,冷了不成,热了也不成……” 鱼食送来,马三小姐左手端着盏冰碗,右手伸出去接,大约急切了些,左手一斜,半盏冰碗一多半盖在了贾元春裙子上,余者洒在了地上。 “哎呀!”元春还没怎得,马三小姐先叫了起来,张着双手无措道:“对不住,我这没留心……真对不住……” 冰碗沁凉的汁水透过裙面黏在肌肤上,湿湿得极不舒服,贾元春不由得皱眉,又忙舒展开,先笑着安慰马三小姐道:“无碍的。”又抽出手帕,将裙面上的各色果仁拂去,香草色的绸子上落了湿痕,极为不雅。她站起身来,看向安玥郡主。 安玥郡主先是斥责那递鱼食的侍女,“哪里有隔着一位小姐递东西的道理?多走一步路能累死你这小蹄子不成?”其实乃是那马三小姐急切了些,不等侍女走近便伸手去接了。那挨了斥责的侍女早“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摊冰水上,瑟缩着肩膀连连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