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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太后的声音低了起来,越发显得殿外寒风呼啸之声大作,“后宫虽大,却也容不下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荡悠悠芳魂归天(上) 珍妃从慈安宫出来时,整条甬道上都积了厚厚的雪,在宫门外等着她的宫女太监也早已站成了雪人。珍妃身边的大宫女姹紫冻得鼻头通红,却也不敢跺跺脚暖和一下。这阖宫上下都知道,虽然老佛爷是慈悲人,但慈安宫的规矩却是最严的——在这里,一言一行一个眼色都要合乎规矩。规矩,这是老佛爷最看重的,顶要紧的事。 “呵呵,规矩。”珍妃的喃喃自语在冰冷的夜里化作一道白圈,消失在鹅毛大雪中。 “贵主儿,您上煖轿吧,这天寒地冻的……”太监小喜子缩着脑袋凑上来。 珍妃扶着姹紫的手上了四人抬的煖轿,随行的宫女放下帷幕遮寒,“去凤藻宫。”轿子摇摇晃晃,随着那规律的起伏,珍妃只觉得眼前昏沉起来,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王府,她眼睁睁得看着贾元春喝下那碗汤……太后当初给她的药固然是假的,她却只当是真的——她是真的起了杀心。从那天往回退半年,珍妃都不相信自己会变得这样心狠手辣。 只是……她想到瞻哥儿,样貌随了皇上,黑嗔嗔的眼珠里透着股机灵劲,念书也聪明,小小的年纪已经背全了千字文,让人不得不爱——都是为了他,为了这宝贝命根,什么都值得!那黄色丝绦在她手中被扭成了挺括的一股,硬硬得硌得人手疼,珍妃却越握越紧。 轿子停了下来,珍妃有些茫然得呆坐了片刻——直到姹紫隔着窗帷请她才醒过神来。这会子宫门都关了,还是碧玺亲自来开的门,迎着珍妃往里走,问道:“珍贵主儿,您怎么这时辰来了?我们家娘娘已经歇下了,这几日都睡得不安稳,难得今日万岁爷来了一趟……” 正殿里,嫣红正指挥小宫女给半人高的鲤鱼呈祥花瓶换水,她自己抱着一搂含苞待放的腊梅枝条站着,见到珍妃进来,将那腊梅往旁边的八仙桌上小心放了,上前几步蹲身请安,免了礼后口中道:“珍贵主儿打外面来,想必冷。奴婢这就去打一碗蛋花汤来,既暖和又能垫垫肚子,再滴上老淮安的蜜汁,最是香甜的……” 珍妃笑着点头,心里想着,这老淮安的蜂蜜乃是御用之物,宫里每年统共就得那么点,皇后那里都没分到——贾妃这里却拿来招待人用了,宫里没有记档,自然是皇帝私下给的。她想到这里,忽然念头一转,竟然暗自觉得当年害了贾元春小产是对的——若是贾元春也生下个哥儿来,以皇帝对她的宠爱,哪里还有她瞻哥儿的位子在? 那贾元春其实并没有睡着,不过是不愿意让人守着想自己静一静的意思,此刻听得外面有声响,便咳嗽了一声。 碧玺忙进来,一面从紫砂壶里倒茶端过来,一面说,“贵主儿,珍贵主儿来了,说是带了太后的话……” 贾元春听了这句,接过茶水捧在手里啜了一口,就呆呆望着那茶盏不做声了——这茶盏是由一种非常罕见的叫木鱼石的空心石头做成,是当初老太妃送给她的,说是象征着如意吉祥,可护佑众生、辟邪消灾,佛力无边。可是今时今夜,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她了,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会是珍妃——皇后容妃纯嫔哪一个都好,哪怕是太后亲自来呢——只是怎么偏偏会是珍妃!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贾元春也只好笑一笑,“请她进来吧。” 珍妃便独自走了进来,碧玺看了一眼贾妃,也退出去与姹紫一同守在门外。 “我病中蓬头垢面,让妹妹见笑了。”贾元春歪在靠枕上,绣着童子戏桃绫花样的双色锦被搭到腰间,上身披了一件深兰色的外裳,越发衬得面色雪白,长发乌黑。 珍妃挨着她在床边坐了,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着问道:“我的好姐姐,你究竟是知道了什么——让老佛爷这样的恨你。”她把那黄色丝绦摆在了两人中间的锦被上。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是心照不宣了。 贾元春盯着那黄色丝绦,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却有些不敢置信,害怕惶恐的情绪反倒因为压抑了太久而忘记了。仿佛冥冥中,她就在等这一天,等了足足六年之久,她等得太累了。 “你不怕知道了,落得跟我一样下场吗?” “只凭我今夜要做的事,迟早也要落得同姐姐一样下场的——若是我知道了,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一点……”橘红色的烛光下,珍妃的目光诡谲,“太后要一个人死,何必要等那么久,从五年就开始筹谋——她不是恨你,不是厌你,”她整个人往贾元春脸上贴来,盯紧了不错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声音低得像是耳语,“身为六宫之尊天下之母的太后老佛爷——她忌惮你!”珍妃眼睛里闪烁着野狼一样的光,哪里还有跪在太后面前痛哭流涕的软弱模样。 贾元春的面色却一直平静,“五年前……这么说来,当初我小产,也有你的功劳了……” 珍妃像是被刺了一下那样瑟缩起来,她别开视线,喃喃道:“当初我也怀了身孕……我没有法子,真的没有法子……” “所以你就对我的孩子下手了是吗?”贾元春冷笑,她的声音也很低,却是低低的咆哮,“我的骨血我的孩子——生生从我腹中剜去,你竟然还能每日笑着喊我姐姐!你究竟有没有心!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