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急診
鬼片播完后,室内的气氛过于沉静。 「哈,也没什么嘛。」江含溪首先跳起来,苍白的小脸上还有刚才被吓呆的馀韵,此刻强撑着面子逞能。 「该吃饭了,爸妈差不多回家了。」戚恒一贯的冷静,好像刚才看了接近两小时的新闻一样。 江含媛默默将毯子折好,一颗心还是跳得好快,低着头藉由动作缓和心跳。 真是无聊,戚颖跟着哥哥往楼梯下走,江含溪从后头快步跟上。 「唉,阿颖我今天到你房里睡。」江含溪朝戚颖挤眉弄眼地讨好。 「不要。」没有半点犹豫,戚颖冷淡回答。 房子里为江家小孩各规划了一房位于四楼,方便两家互相托置小孩,反观江家也是。 「不然你到我房里睡吧,我带了新的电动来玩。」男孩看戚颖半点情面不给,开始利诱,那个电动可是最新的款式,许多关卡还没被破解出来,目前荣登讨论度第一,他就不相信戚颖不上鉤。 「我考虑。」戚颖瞇眼看向涎着脸的江含溪,要说半点不心动是假的。 纵使两家父亲亲如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两位父亲的教养模式却完全不同,江家的孩子是拿来宠的,戚家的小孩想要养尊处优得拿成绩交换。 戚父的至理名言:「与其让孩子在外头被欺负,不如在家里先锻鍊。」 那款电动从上市前他就在关注,本来想等大提琴检定通过一併向父母提出要求。 家里目前就只有大哥有那款电动,平时他可以向大哥借来玩,可是戚晏总是屁颠颠跟在身旁,吵的他不尽兴,不如关在房间里无人干扰的爽快。 如今江含溪手上有游戏,方便他们两个窝在房里打个天翻地覆。 戚颖心底盘算着,并没有直接给答覆。 他走的很慢,一边留意着身后的江含媛。 戚家没有女孩子,对他而言江含媛就是那个唯一的姐姐,柔软温暖的存在。 小时候刚入幼稚园是她牵着他跟江含溪到教室,娇嫩的嗓音哄他们别怕,下课后再来接他们,明明江含媛大他们不过两岁,明明小女孩的哄法没个逻辑,他却还是听了、信了,儘管如此江含媛也不曾骗过他,哄过他的话都会兑现。 刚开始学大提琴头几年,还没长开的手无法熟练操作乐器,指法与音调常跑偏,江含媛会在琴房陪他,一个弹琴另一个拉琴谱着同一首乐曲。 大概是一起长大的缘故,一群孩子们的口味都差不多,偏爱海鲜尤其虾蟹一类。 餐桌上江含媛剥着虾,他跟江含溪抢着吃。 他们俩不是不会剥,家里也有阿姨可以使唤,却硬是要吃姐姐剥好的,争的是一个宠。 「戚颖,这是我姐,虾也是我的。」江含溪慢戚颖一步,叉子横在他的之上,谁也不让谁。 「先抢先赢,你慢了。」戚颖从鼻尖哼出一声,口吻很是不屑。 「这里还有,别抢呀你们。」江含媛见怪不怪,又剥好一隻虾。 「你们闹下去媛媛怎么吃饭,自己要吃的虾自己剥。」戚父看不下去讲话了。 「没关係的伯父,几隻虾而已。」江含媛好脾气的说。 「媛媛真是好姐姐,漂亮个性又好。」戚母笑着,眼底心里都是满意。 江含媛微微浅笑,低着头什么都没回覆,又剥了几隻虾。 她是姐姐,姐姐本来就该照顾弟弟妹妹,天经地义。 因为她是姐姐。 「我们家戚恒也很好。」戚母话一转头,话语落到坐在江含瑀身旁的戚恒。 江含瑀喜欢把饭菜含在嘴里许久,趁保姆不注意时吐掉不喜欢吃的食物,相当挑食狡诈。 但一物降一物,江含瑀对戚恒从小又爱又怕,有戚恒在一旁镇压小魔鬼,江含瑀做妖的机率小了许多,饭桌上小女孩的餵食工作许多时候是戚恒包办的。 「不吃了。」戚颖离开争虾战场,转向自己碗里的菜。 「剩下都是我的了。」江含溪高兴到 不行,没人抢多好。 「小孩子。」戚颖冷哼,举着筷子缓缓进食。 「你才是小孩子,哼。」江含溪最受不了戚颖这种自以为是装大人的行径,心头火很快被点燃,缩回自己的手扒食碗里的麵。 他才是小孩子,他全家都是小孩子,江含溪暗自咕噥。 江含媛被左右两个弟弟逗笑,将最后两隻虾各送到他们盘中,才洗净手继续吃饭。 这是个下着汹涌雨水的夜晚,磅礡的雨声和隐隐的雷电声被隔绝在温暖的屋外,一家人相聚的时候外头的倾盆雨势显得那么渺小。 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儘管房子很牢固,气密窗隔音良善,闪着白光的隐隐雷电终究吓人。 像那鬼片一样。 晚餐之后,大家各自散去,写功课、看电视、玩乐,等等。 江含溪拉着戚颖到楼上房间打电动, 窗外雨水拍打玻璃,雨势有增大的跡象,雷电一闪一闪,貌似一步步靠近家里。 想起鬼片里阴森的场景和江含媛苍白的脸色,戚颖玩完一场游戏后看向时鐘走到十点的位置。 「不玩了。」男孩放下手里的游戏机,伸展一下手臂。 「傻眼,才打了几场。」江含溪捉着手里的对打机,眼睛还黏在电视萤幕上,不可置信地缓慢将头转向戚颖。 才开局几场连暖手都不够,怎么说停就停,何况这游戏要双人对打才有乐趣,兄弟说撒手就不干,太没道义。 「时间晚了,我下去拿牛奶。」戚颖起身,掠过嘰喳鬼叫的同伴,只留给他帅气的背影。 真吵,他想。 「我也要。」江含溪把玩着手里的游戏机,觉得睡前一杯牛奶确实是不错的提议。 「没手,自己来。」戚颖开门,寡淡的脸上,声线没有起伏。 「呿。」还是一样无情寡义,江含溪努了下嘴,不情愿地动身跟着下楼。 四楼仅有叁间房间,转个角就是江含媛的房门,他轻敲两下。 没人回应。 再敲两下,这次加大了力道。 仍然是一片寂静,只有屋外的雨声淅沥不绝。 「媛媛姐。」他喊。 「姐大概睡了吧。」江含溪走到戚颖身旁,跟着喊了两声。 或许是睡了,戚颖试着压下门把,门没锁,偌大的房间米白色的基调,视线在整洁的屋内梭巡一圈。 桌上几本散乱的书籍和歪斜的椅子,床上一个小鼓包,严丝密合塞着一个人。 「看吧,睡着了。」江含溪斜倚在门框,就知道这个小跟屁虫定是要来找他姐。 戚颖没有回应,走到床边掀开棉被一角,丝缎的头发盖满女孩的脸面,瞧不出个所以然,女孩蜷缩成虾米,一瞬间抖了一下,紧闭的双眼睡得不是很安稳。 男孩伸手去摸女孩的额头。 烫的吓人。 「江含溪,去叫我爸妈过来,媛媛姐生病了。」戚颖对着走近的男孩喊着,口气慌乱。 江含媛会死吗?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女孩脸色苍白、眉头紧皱、身躯颤抖,幼小的心灵开始感到害怕,这是连看鬼片都不曾有的恐惧。 眉头跟着锁紧。 八年岁月他没经歷过生离死别,家人虽然偶尔会有小病小痛,却不曾在眼前看过亲人如此痛苦。 第一次,他感觉失去的威胁离他这么近。 爸妈很快赶来,他们急匆匆叫上司机,抱着女孩上车,飞车赶到医院急诊。 江含媛发高烧,幸好及时发现,晚一刻就医烧过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的。 这个令人操心的夜晚,戚妈妈陪着女孩吊点滴直到深夜才离开,让家里的吴嫂随侍照料。 始终跟在一旁的戚颖与江含溪在病房沙发上点着头打瞌睡,被戚母强迫拎回家。 毕竟不是大病,隔天江含媛即出院回家休养,戚颖和江含溪两个小子安静了好些天,不闹腾不赖皮甚至还经常会到江含媛房里看望她,餐桌上还会剥虾到江含媛盘中,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总事先送到她手里,实在让她受宠若惊。 可惜好日子也就那么几天,没过多久这对爱吵爱闹的小兄弟又故态復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