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音乐
喉头的痒意打断了刘老先生的思路，他伏低身子，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 舒绿取下挂在轮椅上的水壶，刘老先生注意到她的动作，连连摆手，舒绿只好把水壶挂了回去。 刘老先生咳嗽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他抬起手指着街对面的小广场。 “我们过去看看。” 这个小广场在公园一个侧门前面，平时很多人在这里打羽毛球，此时却像是被清了场，不见一个打羽毛球的人，倒有人在广场上搭舞台。 “喂，喂，音响k。” 舞台已经基本成型，背景板和桁架已经搭建到位，只剩下一些调试工作。 “请问这是搞什么活动？” 舒绿盯着花花绿绿的背景板看了一会儿，觉得这版面非常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跟她住的那家医院的宣传栏没得比。 “我们这是文化下乡，待会儿两点钟左右，有各个地方来的文化队到这里展演，有兴趣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 舒绿当然有兴趣啦，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全新的东西，她没有见过自然想见识一番。 她低下头询问刘老先生意见，“我们是在这里看一会儿表演，还是去公园逛一逛？” 刘老先生咧嘴一笑，大手一挥，“就在这儿等吧。” 舒绿脸上写满了好奇，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刘老先生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索性遂了舒绿的意。 “配乐诗朗诵的队伍请到一区候场。” 听到声音，舒绿抬起头，就看到几个穿着珠光闪闪的长裙的女人和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进了广场，单看他们手里拿着的乐器盒子的外形，就可以判断出他们拿的不是一种乐器。 最大的乐器背在背上大概有一人高，舒绿好奇极了，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乐器。 不知怎的，她对音乐的喜好程度突然加深，凡是跟音乐有关的东西，她都想探寻一番。 不知不觉间，她就推着刘老先生走了过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配乐诗朗诵队伍的人都齐刷刷看着她了。 “我能看看你们的乐器吗，我对音乐很感兴趣。” 刘老先生的眸子暗了暗，旋即恢复了正常。 这群人本就十分和善，又是说到他们的专业，都笑呵呵地打开了琴盒。 舒绿挨个看过去，有长得很像笛子的乐器，材质却是金属的，还有小提琴的超级放大版，每一种对于舒绿来说都陌生而熟悉。 她停在小提琴前，眼神微微变了，变得异常温柔。 “您会拉小提琴？” 舒绿如梦初醒，连连摆手，“我不会。” “试试嘛，说不定可以的。” 刘老先生转动轮椅来到舒绿身边，怂恿着舒绿去试小提琴。 可小秋拼死护琴的画面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她想，小提琴对于小提琴手来说无异于生命。 她跟别人素不相识，伸手坦然接过别人的“生命”好像十分不厚道。 正当她想开口婉拒时，小提琴手已经将小提琴递到了她面前。 有的人性格比较软糯，就算心里是拒绝的，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 舒绿仔细观察小提琴手的表情，确定没有半丝勉强才接过小提琴。 她回忆着小秋拉小提琴的样子，摆出范儿，右臂一弯，弓搭在了琴弦上。 身体里的发条好像被触动了似的，舒绿的手自有主张地动了起来。 如见初恋时的雀跃的、欢快的曲调流泻而出，在场众人不由地张大了嘴巴，特别是对面那个小提琴手，只差直接将崇拜二字说出口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爱之喜悦》听出了恋爱的感觉，太有画面感了，您真是大师啊。” 面对小提琴手的褒奖，舒绿有些手足无措，这明显不是她能拉得出来的啊，对这样的赞美，她受之有愧，她想停下来，可又觉得停下来更不可原谅，只好硬着头皮拉下去。 小广场的人流量很大，曲子刚拉了一半，聚集过来的路人已经将舒绿围得严严实实了。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富有文艺气质的女孩，探着身子往小提琴盒丢了十块钱。 这个举动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围观舒绿的人纷纷拿出钱往琴盒中丢，五块、十块、二十块，偶尔还能见到一张红票子。 舒绿被惊呆了，原来还能这样挣钱，感觉昨晚白蹲了一夜银行。 一曲终了，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轰，舒绿直接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她肩头的皮肤都粉红粉红的。 “再来一曲。” 有一个人起哄，周围人立马附和。 听着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舒绿有些为难地看向小提琴手。 这把小提琴可是别人的。 出于对技艺高超者的尊重，小提琴手微笑颔首示意舒绿继续。 舒绿再次将小提琴拿了起来。 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世界好像在这一刻黑暗了下来，空中突兀地出现一束光打在了舒绿的身上。 世界就是舞台，而她就像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 舒绿一摆好架势，围观人群自觉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舒绿，有的人甚至连呼吸都特意放轻了。 深深吐出一口气，舒绿有些紧张地动了动手，还好这一次她身体里隐藏的小宇宙也没有让她失望，深挚悠远的曲调随着她的动作飘出。 不明所以的路人经过时，转头看了一下这边围着的一群人，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几只麻雀飞过来，停在舒绿脚边，歪着脑袋看舒绿。 远处街边小店里的人走了出来，远远朝小广场看来，音乐淡到几乎听不见，他们却依然站在路边，认真捕捉散在空气中的音符。 拉完最后一个音符，舒绿从不由自主的状态中解除出来，她环视了一圈，却发现所有人都保持了痴迷的状态。 她轻轻将小提琴放到琴盒里，伸手去拿盒盖上的钱，斜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尴尬了我的舒绿。 舒绿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激动到不能自己的脸。 “待会儿的展演请帮我上台吧。” 舒绿：“……？” “这一次的表演虽说是文化下乡，但还是有评比，本来我们这一队没什么获胜的希望，但如果你肯帮忙，我们说不定能够拿一个不错的名次。” 还有这种操作？ 根本不容舒绿拒绝，小提琴手小姐姐直接按着舒绿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你可以的，加油。”刘老先生还朝舒绿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