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那一夜，雪大，风也很大。 可能是太冷了，也可能是外面的呼呼风声让石头感到害怕，躺在小床上的石头盯着那张空空的大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叔叔说过年时回来，可是这年都过去了，叔叔怎么还不回来呢？” 尽管那个有些疯癫的叔叔对石头并不好，尽管他知道他只是那个叔叔一时善心在发生瘟疫的地方救下的，但他却是石头唯一认定的亲人。 如果没有那个有些疯癫的叔叔的话，他即使没有死在瘟疫中，也早就饿死荒村了。 每一次庙门的声响大一些，石头就会偏头朝庙门看一眼，但是每一次他却都是失望的重新偏头往大床上看去。 咯吱！咯吱！ 庙门的声响一次次的欺骗了石头，但石头却不厌其烦的在每一次声响大一点的时候就偏头看一眼。 大概快要到三更天的时候，石头再一次偏头过去，却看到了那庙门打开了。 借着吹进来的风在柴灰中吹起来的一点点火光，石头看到庙门口蜷缩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也许是石头太想念他的叔叔了，也许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蜷缩的身影，在看到那个黑色身影之后，石头连忙下床朝着庙门口跑去。 “叔叔！” 那个蜷缩在庙门口的黑衣人的确是他的叔叔，不过，此时他的叔叔的脸上、身上却都是血。 石头虽然怕的要死，但却还是一边喊着“叔叔”，一边将他的叔叔往庙里拉。 七八岁的小孩没有什么力气，但是，在他的叔叔有意识或者无意识配合下，石头还是将他拉进了庙里。 关上庙门之后，石头将他的小被子从床上拉下来，盖在他叔叔的身上，然后跑到黑锅边开始以干柴生火。 石头生火的过程很熟练，一小会就把火生起来。 将火生好之后，石头又来到叔叔的身边。 石头本来是打算将叔叔往火堆边拉一点，但是来到叔叔跟前后，石头却停了下来。 借着明亮的火光，石头看的清清楚楚，叔叔的怀里有一个小女孩在沉睡。 石头看不清小女孩的脸，但从她的身段来看，这小女孩大概有三四岁的样子。 “这个小妹妹是谁？她和叔叔是什么关系呢？” 愣了一会，石头这才想起他是来拖叔叔到火堆前。 蹲下身子，石头抱着叔叔的一条腿，使劲全力将他叔叔的身体往火堆跟前拉。 这一次，没有他叔叔的配合，力弱的石头根本就没法移动叔叔分毫。 见他实在拖不动叔叔的身体，石头在出了一身汗之后，也就放弃了。 感觉到黑铁锅中的水应该烧热了，石头将黑锅下的火弄的小一点，拿水瓢舀了一点热水，尝了一下是否太烫，然后将水瓢放在叔叔的嘴边，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也许是太渴了，石头的叔叔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还是喝了三大瓢热水。 待到叔叔不再吞咽他送到嘴边的热水了，石头这才喝了起来。 喝了大半瓢热水后，石头将大床上的被子也拉下来，盖在叔叔的身上，然后趴在叔叔的身边，很快睡着了。 那一夜，石头虽然没有躺在床上睡，但却是他大半个月以来睡的最香的一天。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石头才在饥饿中醒了过来。 “饿了吧！锅里还有点肉粥。” 听到耳边出来的熟悉声音，石头连忙循声看去。 在大床上，石头看到了盘膝而坐的叔叔。 石头记得很清楚，叔叔回来的时候，身上、衣服上全是血，而现在叔叔的身上却没有一点血渍。 “难道是我在做梦？” 石头刚准备爬下小床，他就在叔叔的大床脚上看到了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孩。 在石头看向那小女孩的时候，那小女孩正在满脸恐惧的看着叔叔。 “那小女孩还在，我不是在做梦。” 好奇的在小女孩的身上看了几眼，石头飞快的爬下来小床。 深吸了几口空气中传来的肉香，石头小跑到桌边拿起他平时吃饭的木碗，又小跑到铁锅边，从铁锅中盛了半碗肉汤。 刚把木碗放到嘴边，石头又停了下来。 “叔叔，你吃过了吗？” 听到叔叔“嗯”了一声，石头犹豫了一下，看着蜷缩在大床床脚的小女孩问道：“小妹妹，你吃过了吗？” 砰！ 石头的话音刚落，叔叔就以右手在床上猛拍了一下。 石头哆嗦了一下，有些恐惧的看着叔叔。 “吃你自己的，不用管她。” 听到这个熟悉的、冰冷的声音，石头又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去看那个小女孩和叔叔。 喝了半碗肉粥之后，石头又爬上小床躺了下来。 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石头爬下小床，生火将锅里的肉汤热了一下，然后盛了一大碗递到了他叔叔的面前。 与以前一样，石头看着叔叔一口气喝完了整碗肉汤，然后又给他盛了一碗，这才给自己盛了半碗。 在他喝肉粥的时候，石头看到了小女孩投来的渴望目光和不断吞咽口水的动作，他想给小女孩盛一点肉汤，但他却不敢。 深夜的时候，石头借着外面传到庙里的微弱雪光，悄悄爬下床，以自己的小碗盛了小半碗肉粥，轻轻的来到大床边上，看了一眼盘膝坐在那里睡觉的叔叔，轻轻在小女孩的身上拍了一下。 也许石头轻拍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正在做噩梦，石头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那小女孩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听到小女孩传来的惊叫声，石头吓得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一脸紧张的看向了盘膝坐着睡觉的叔叔。 见到叔叔并没有被那一声惊叫吵醒后，石头这才转过头去。 一转过头，石头就迎上了一对漆黑的眸子。 对着那小女孩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石头将木碗放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木碗，嗅着已经传到鼻中的肉香，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就伸出一双小手将小碗捧到嘴边，大口喝了起来。 由于喝的实在太急，只喝了几口，小女孩就呛住了。 听到小女孩的轻咳声，石头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轻轻在小女孩的背上拍了几下，石头在小女孩看向自己的时候，伸手向盘膝坐在那里睡觉的叔叔指了指。 小女孩可能是怕极了石头的叔叔，在石头向她指了指他的叔叔之后，小女孩的小脸憋得通红，可是却不敢再咳了。 缓了一小会，小女孩接着捧着碗，喝了起来。 这一次，小女孩喝的很慢，生怕又呛到了。 看着小女孩将半碗肉粥全部喝完之后，石头从小女孩手里接过小木碗，然后爬上小床，很快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石头醒过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他的怀里。 看着正在熟睡的小女孩，石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丝笑意刚出现在石头脸上，立刻又僵住了。 有些紧张的抬起头之后，石头正对上了叔叔的眼睛。 叔叔的眼光很复杂，只有七八岁大小的石头并不理解叔叔眼中的神色代表着什么样的感情。 见到叔叔似乎没有生气，石头这才将心中的担心放下。 叔叔一直愣愣的盯着小女孩，直到小孩女醒了过来。 “锅里有些稀粥，你将它热了吃吧！” 听到叔叔的话，石头跳下了床，而那个小女孩则抱着石头的小被子缩在了石头的小床脚。 在石头将锅里的稀粥热好之后，给他叔叔盛了一碗，然后又用自己的小碗给那个小女孩盛了一碗。 让石头感到高兴的是，叔叔这一次并没有发火。 就这样，石头多了一个十分依赖他的妹妹。 多了一个妹妹，石头的生活也多了很多乐趣。 石头不知道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也不敢问叔叔，于是他就自作主张的给小女孩取了一个名字。 因为在下面的那个小山村里，女孩的名字一般都叫“虎妞”“三妮儿”之类的，所以石头就管这个叫他哥哥的小女孩叫小妮儿。 尽管叔叔对石头并不好，但石头却一直将叔叔当作一个好人。 然而，当有一天石头抱着身上发着高烧的小妮儿回来求叔叔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叔叔的无情。 石头记得，他每一次生病之后，叔叔只要以冰冷的双手在他身上拍打几下，他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因此，正在和小孩玩的石头发现小妮儿发烧之后，他立刻就回来找叔叔。 然而，让石头想不到的是，叔叔并没有动手为小妮儿治病。 那一次，小妮儿虽然最终挺过来，但石头却忘不了叔叔当日看向小妮儿的冷漠神情。 在小妮儿病好了没多久，叔叔突然间就病倒了。 虽然在小妮儿生病的时候，叔叔的冷漠让石头感到心寒，但在叔叔病倒之后，他照顾叔叔却十分的用心。 不管叔叔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在石头看来，他对自己总是很好的。 石头照顾叔叔十分的用心，但因为叔叔不让石头给他找治病的郎中，叔叔的病情却还是变的越来越重。 在将一根黑色的细线绑在石头的手腕上之后，他的叔叔就那么盯着那个小女孩，死在了石头的面前。 叔叔在世的时候，石头虽然也经常吃不饱，但也不用为吃饭而发愁；叔叔死后，仅仅只有八九岁的石头就不得不为他与小妮儿的吃饭问题而烦恼了。 在下面村子里的好心人的接济下，石头与小妮儿虽然总是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回想着以前发生的事情，石头忘了肚子的饥饿，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新书上传，还请大家收藏、红票支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