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四十一、离京+杨洪昭的政策
三月初二,王府门口汇聚大很多人。 四辆马车等待王府门口,插着王府的旗,众人堆挤门口,几乎水泄不通,到了这下,两个小丫头还是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李星洲笑着擦掉两个丫头眼角的泪花,抱了抱,然后道:“我不在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事就跟严总管或者诗语姐说,我交代过他们。” 两个小姑娘瘪着嘴点点头,阿娇也过来,把一个香囊递给他,眼泪汪汪的都快掉下来了:“世子,这是我去鸣音寺求得的,能保一路平安,你要时刻带在身上。” 他点点头,将小姑娘抱在怀中:“要是无聊寂寞,可以来王府找月儿、秋儿。”小姑娘点头,然后严毢、严昆也上来一一道别,还有新搬到城南的李誉一家,皇叔李昱,他的妻子和女儿。 这小堂妹之前还来府上给他拜年,十分可爱,不过毕竟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挥着小手,用稚嫩而口齿不清的话说着“哥哥再见”。 引来众人一阵哄笑,离愁也消散不少。 最后就是德公,德公看他一眼,然后抚须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顾家是好,但也不能为之拖累,这其中的度,你自己权衡把握。一到瓜州,再无陛下庇护,也无众人帮忙,自己也要多注意言行,毕竟那可不比京中。 还有,杨洪昭其人虽谨慎小心,可心中却很傲气,可切莫摆着架子惹怒于他,现在瓜州是他大权独揽,不然到时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上。” 李星洲拱拱手:“哈哈哈,我知道,多谢德公提醒。” “哼,不要老每个正形,你知道便好,这次去陛下就是想让你去那逛逛,泼洒天恩,可老夫知道你小子自有本事,若有机会建功立业也未尝不好。”德公又低声在他耳边嘱咐。 他点点头,德公这是在叮嘱他。李星洲也不傻,如今瓜州局势,杨洪昭虽是帅军之将,可其实行驶职能几乎如同节度使,瓜州附近军政大权一手在握,他不会傻到去摆什么架子得罪杨洪昭。 牵好宝马,带着三十个护院,还有严申,队伍出发了,众人跟着车队,要将他们送出城门,他答应了。 自前朝丢失北方养马之地后,景朝马价一直居高不下。 他这匹棕红战马是皇叔李昱送给他的,是难得血统比较纯的大宛马,马蹄大、骨架宽、速度快、耐力好、性格温顺,天生为战争而生。 大宛马与中华民族有缘,有一段传奇故事,可以说若无大宛马,说不定中国历史走向就会不一样。 大宛马又叫汗血宝马,但其实汗血很大可能是马鬃上的寄生虫造成的,并不是马的汗水真的如血。最初汉代张骞出塞历经千难万险回归后上报给汉武帝,认为大宛马可以帮助汉朝军队抵抗匈奴。 汉武帝大喜,派使者带金子铸成的马不远万里去买一匹马种,结果双方谈不拢,使者被大宛国杀了。 汉武帝大怒,下令大将李广利西征,大宛在如今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附近,与大汉王朝相距万里。 可即便如此,李广利依旧不远万里,攻到大宛国,大宛人无法抵挡汉军攻势,杀了国王向汉帝国投降,自此李广利得数千匹大宛马,也就是汗血宝马,在大宛建立一个伪政权后离开,将宝马带回汉帝国。 这也是大汉帝国“虽远必诛”的由来。 而这几千匹大宛马在汉武帝命令下和蒙古马,西域良马杂交,大大改善汉朝马种,使汉朝拥有强大的骑兵部队,为之后汉帝国一举覆灭匈奴埋下伏笔。 这种宝马可不常见,加之如今景朝丢了北方养马之地更是。 说千金难得一点也不为过,这匹是李誉皇叔送给他的,名叫“眉雪”,因为它身棕红,头上眉心处却是雪白毛色。 大宛马其实没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么夸张,但确实比很多马跑得更快,耐力更好李星洲能感受出来,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马十分温顺听话。 长长的送行队伍一直出了城门,可依旧没人离开,李星洲只得狠下心来,命令众人折返,这要是再送下去,都到禁军大营了。 王府众人依依惜别,几个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哭得梨花带雨,就连冷了半天脸的诗语也忍不住落泪。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几十人的队伍向着禁军大营的方向去,这一段路道路十分宽敞,足够五六辆马车并行。 没走多久,远处旌旗招展,第十军大军列阵,已经在禁军大营外半里多的地方等他们了。 第十军只有三千多人,但在列的却不止,足足有五千多,每都一旗,每营五旗,列阵之后,到处都是迎风飘扬的旗子,除去人员还有辎重物资,食物补给就足足有四百多车,都用牛车拉。 多出来的两千多人就是仆军,兵部临时招来调拨给他们的,大多都是市井中无事可做之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乞丐、乡野农夫之类,负责运输辎重,替军士着甲喂马。 别的不说,第十军一千多具重甲,步人甲、弩士甲、骑兵甲不一,平均下来重量每具四十斤左右,士兵不可能穿着这么重的铠甲行军,一千多具多就是四万斤左右,再加上大军粮食,马料,光这些就是十分繁重的负担,没有两千多仆从军,根本无法正常行军。 狄至骑马过来,向他汇报人数,集合情况,李星洲听完点头,然后命人升起帅旗,杀活羊,以血祭旗,随着层层令下,大军正式出发。 李星洲骑马走在前面,大部队行到城南的时候,他让狄至上前带队,他们有马,众多士兵可没有,他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如何控制行军速度,不过可以慢慢学。 狄至得令后高兴的上前,带领军前进。 在南城门洞下,李星洲看到远处等候许久的何昭,还有几位开元府官员。何芊穿着一身红色胡服,像一只美丽活泼的蝴蝶,也跟在何昭身边探头探脑。 李星洲让狄至继续带领大军前进,自己带着护院和严申打马走过去,拱手笑道:“何大人亲自来送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何昭老脸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一如平常,哼一声道:“哼,你莫多想,咳,本宫半官身为开元府尹,犒劳大军自然是分内之事,朝廷也再三交代过,当然不能怠慢。” 他说得一本正经,李星洲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想笑,他当然知道老何在撒谎。毕竟他们可算不上大军,他只是去督军的,朝廷哪会下旨让他这开元府尹特意来劳军。 不过还是很暖心,何昭这人就这样。 “哈哈哈,那多谢何大人关心了。”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朝廷。”何昭一本正经的说。 然后他挥挥手,衙役们从门内赶上来一群羊,用绳子捆着羊角,五六只一排,牵在一处,足足有百只的样子:“这些是我开元府犒劳军士的。” 李星洲也不矫情,招手让身后跟着的护院过来,让他去找仆从军的营长,让他派人过来赶羊。 “你也不客气一下。”见他毫不犹豫就收下了,何昭不满的道。 这时何芊也从一边窜出来,快速将什么东西塞到他怀中,连忙退开。 李星洲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块圆润玉石,玉色青翠,上方开孔,挂了红绳:“这是什么?” 何芊东张西望,“是保佑你平安的东西,很普通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玉石你不用在意。”说着踢了踢脚下石头。 “谢谢。”李星洲点点头,然后收入怀中,那边,仆从军的人已经过来了,十几个不修边幅的瘦弱男人,穿着简单的青色布衣,在他命令下赶走羊群。 “我也想跟你去”何芊突然抬头道。 “胡闹!”旁边何昭瞬间黑了脸,周围官员都投来惊异的目光,一个个目瞪口呆。 李星洲没多想,只是觉得好笑,戳了她的额头道:“我可不是去玩,那地方也不是玩的地方,要是无聊自己去王府找秋儿、月儿。” 何芊瞪了他一眼,脸蛋染上一层粉色,转身噔噔噔跑了。 何昭看他的眼神却凶恶得想要吃人一般,周围众人都不敢插话,不知为何,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李星洲一脸无辜,他怎么了? 这时候,一匹快马突然冲向南门,远远的高声叫“圣旨!让路!” 起初还没听清,可声音越来越清晰,那快马上带着黄旗,上面的人穿着黄衣,众人这才连忙让开路,快马上的军士越过众人,冲到军队行进队伍前高喊:“天子皇孙,潇王世子在吗?世子在哪?” 这边何昭和李星洲他们愣了一下,连忙招手:“世子在这边!” 严申连叫两声,那黄旗快马听明白了,调转马头折返,然后问:“哪位是天子皇孙,潇王世子。” “我就是。”李星洲道。 那黄衣军士松了口气,拍拍胸脯下马:“还好赶上了,世子请接圣旨。” 众人听这话赶紧下马,然后跪下。 黄衣军士从怀中小心取出个黄绸包裹的盒子,去了黄绸,开了盒子,然后才取出白纸朱笔写下的圣旨,清了清嗓子念起来。 “皇帝诏曰: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新纶命爵 咨尔李星洲,乃潇亲王之子,朕之孙也。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授以册宝,封尔为宗室平南郡王 戴恩纶于奕世,尚克歆家;固磐石于千秋,尤期永誉。 钦此!” 传旨军士念得十分大声,中气十足,李新洲却有些懵,说到底,跟陈钰之类的比起来他算文盲,这圣旨生僻字太多,没听太懂,回头看何昭一眼,希望他提点一下,结果老何和身后的官员都呆住。 传旨黄衣军士小声提醒道:“平南王,请接圣旨。” “平南王?” 军士一边点头,一边将圣旨递给他,然后从马背取下一个很大的黄色绸布包裹,交到他手中:“王爷,这是册宝和衣冠,陛下说平南王军务在身,不必上谢恩表,只盼能不负圣望。” 说完上马扬长而去。 李星洲还没明白过来,何昭倒是先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平南郡王你,皇上居然加你为郡王!” 他一听也愣一下,然后打开圣旨,逐行逐句去找,终于看到他认识的一行字“授以册宝,封尔为宗室平南郡王”! 杨洪昭匆匆穿过营帐,周围来来往往的士兵都纷纷让路。 军指挥使杨建业跟在身后道:“父亲,昨晚南边来报,苏州确实派人想从陆路过来,泸州依旧摇摆不定,但我们派去泸州的人从十几天前就再没回来,只怕有变。” “朝廷那边呢?”杨洪昭边大步走着边问。 “朝廷后续援军明日就到,神武军第三厢和第四厢拢共五万将士,归父亲指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辎重粮食。”杨建业兴奋的道,自鞍峡一败至今,这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杨建业头也不会往前走,周围军士纷纷让开:“不错,安置营地准备好了吗。” 身着官服的瓜州知州跟在身后连忙拱手:“回禀将军,已经召集当地青壮准备好了,就在瓜州城南。” “陛下派的督军有消息吗?” 说到督军,身后几人脸色都微微有些不好看起来。 杨建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上:“父亲,这是朝廷来信,本想早上给你看的,一时匆忙忘记了,朝廷派出的督军使是潇王世子李星洲,而今陛下已加其为平南郡王,现在估计在南下的路上了。” 说完众人都无话,李星洲京都大害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想偏偏皇上也不知怎么想,却这时候派他来督军。 杨洪昭不说话了。 瓜州知州摇摇头:“上次坏事的是太子,这次” 杨建业也一脸不悦:“呵,以李星洲在京都的名声可比太子难伺候不知多少。” “慎言,小心祸从口出。”杨洪昭严肃道,两人都闭上嘴不说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目的地。 大营外围栅栏泥地里,一堆士兵围在一处,中间的泥地上跪着四个人,两个穿着皮甲的士兵,还有两个衣着褴褛的农民,一个五六十年纪,一个只有二十多的样子,旁边还放着一具士兵尸体。 听有人叫将军来了,众人连忙让开条道。 “怎么回事?”杨洪昭面无表情的问。 一名都头拱拱手,小声靠过来道:“将军,这两农夫杀我们一个兄弟,可可这三人做事也不安分,他们” 杨洪昭听着直接越过他,居高临下看向瑟瑟发抖的两个农民:“你们说。” 老人吓得说不出话,年轻一些的农夫犹豫片刻后哭道:“大人,是他们!他们三个畜生先糟蹋我妹妹的,我跟父亲劝不住,情急之下情急之下才动手的,可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杨洪昭转头看向旁边的尸体,尸体后颈处有长长刀疤,蔓延到脖子,血肉都翻过来,面无血色,是流血太多。 两个被绑住的士兵也低着头,没有要辩解之意,毕竟他们被衙役当场抓获的。 众人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杨洪昭对两个农夫道:“杀人就要偿命。” 顿时,两人面如死灰,目光黯淡下去,抱头哭起来 “不过按军法,未经允许强抢民女也是死罪。”他接着说。 两个士兵瞬间大骇,连忙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杨洪昭没说话,而是转头问两个农夫:“你们谁下的手。” 两人对视,似乎明白什么,年轻儿子刚要开口就被老人拦住:“将军,是老头我,老头子我动的手,用家里的柴刀,就照着后面砍了一刀。” “父亲!”儿子刚说什么,被老人用肩膀推回去:“你听我说!你还年轻,我是半截身子入土了,你莫冲动,你给我好好想,好好想!” 儿子泪流满面,终是说不出话。 杨洪昭见此,面无表情道:“这老头杀我军士,罪不可赦,这两个败类违反军纪,坏我军威,将三人带下去,明日午时,营门口一道斩首示众。” 说着看一脸悲愤的年轻农夫一眼:“给他两贯钱,放他走吧。” 杨洪昭说完,周围士兵都默默不敢出声,连忙答应下来,然后都头下令,将两个士兵还有老人拖走,众人逐渐散去。 “父亲何必袒护那农家。”众人散后,杨建业不爽的道,瓜州知州却一言不发。 杨洪昭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摇摇头:“回营吧,多调些人手到南边去,你今晚就去南边戍守。” “啊”杨建业有些不乐意,却也只能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