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节
若是换做从前,郎毋虚倒未必会轻易说话,这种国事,多说一个字,真要是出了岔子,只怕就难辞其咎,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郎毋虚本是胡不凡一党,却两面三刀,背地里靠近了楚欢,也正是因此之故,胡不凡落马之后,郎毋虚却是毫发无伤,依然留在了户部衙门。 只是当初跟在胡不凡身边,他作为胡不凡的心腹,在户部说话还是很有分量,如今马宏坐镇户部,郎毋虚虽然依旧是户部左侍郎,可是却很清楚自己在户部衙门的位置,无论是马宏还是楚欢,在户部衙门都比自己要稳当的多,他清楚自己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现在的地位,就必须极力迎合这两人。 马宏问话,楚欢不说话,郎毋虚就算不想多说,此时却也由不得他,他不但要说,而且知道自己还不能多说废话,一定要在这两人面前表现出同心协力的态度,所以放下手中的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轻声道:“部堂大人,我瞧上面那帮家伙,这是要用我们做替罪羊啊!” 马宏眉头一展,“哦”了一声,笑问道:“郎大人何出此言?” 郎毋虚表现出贴心姿态道:“部堂大人,西北以粮租地的折子,无论同不同意,这事儿摊到咱们户部,就让咱们陷入两难之境。不同意吧,那么无论是西北官员还是京官,一定会有许多人跳出来,找咱们户部拨粮拨银往西北送过去,如果拿不出来,他们就会弹劾咱们不顾帝国困境,对西北的乱状视若无睹,西北真要因此生出乱子来,咱们户部肯定是要受牵累。若是同意吧,这道命令传达下去,天下人都觉着这是咱们户部干的事儿,西关道的豪族对咱们户部自然是生出憎恨之心,便是其他豪族,想必也会对咱们生出不满之心。西关道豪族手中有地契,咱们户部一纸文书同意以粮租地,就等若是将西关道豪族手中的地契变成了废文,这天下手中有地契之人,自然是人心惶惶……!”说到这里,苦笑道:“搞不好也要生出乱子来,只要一乱,责任又是咱们户部担着!” 马宏抚须道:“郎大人言之有理,便是这么回事了。本官想来想去,难有两全其美执法子,郎大人,你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够解当下的燃眉之急?” “这个……!”郎毋虚看向楚欢,笑道:“楚大人,你是从西北那边刚回来,你看看,咱们该如何处置此事?” 楚欢立刻肃容道:“部堂大人和郎大人在这里,两位都是下官的前辈,经验丰富,朝中能臣,下官哪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楚大人自谦了。”马宏笑道:“本官倒觉着,咱们这些老家伙有时候老眼昏花,脑子容易糊涂,转不过弯来,楚大人年轻才俊,精明强干,脑经活络,你有什么想法,直言不讳,咱们不都是在想着法子吗?有什么你尽管说吧。” 楚欢摇头道:“如此重大国事,关乎一方安定,更是关乎社稷稳固,下官实在不敢多言,而且……下官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主意!” 马宏眼角跳了跳,纹郎毋虚道:“郎大人,你有什么看法?” “下官一切谨遵部堂大人吩咐!”郎毋虚立刻端容道。 马宏面不变色,神情淡然,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终于道:“这事儿今日拿不出一个章程,也就散不了。”咳嗽两声,道:“国之重事,如今既然交到户部,你二位是户部左右侍郎,必须的拿出一个主意来。”先是看了楚欢一眼,随即目光落在郎毋虚身上,肃然道:“郎大人,你先说吧,无论是同不同意,你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都这个时候了,都不要打马虎眼!” 第六八一章 三言堂 郎毋虚见马宏态度有些生硬起来,心中自然是大为不快,但却不敢显露,而是显出惶恐之色,忙道:“部堂大人既然有吩咐,下官也就只能斗胆进言!” 马宏神情这才缓和些,含笑道:“咱们就该同舟共济,郎大人,你在户部的年头比本官还要久,楚大人虽然年轻有为,但毕竟在户部也不是很久,关于户部的事儿,你郎大人是最为熟悉,咱们自然还是要听听你的意见。” 郎毋虚心中暗骂,这马宏显然是不敢得罪楚欢,三言两语之间,将楚欢拉到他那一边,却是逼着郎毋虚说出看法。 郎毋虚何等样人,中书省那边将难题丢给户部,准备让户部做替罪羊,这马宏此时却又将难题丢给郎毋虚,准备让郎毋虚做户部的替罪羊。 这中间的关窍,郎毋虚心里明镜儿似的,可是这时候他又哪里敢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只能强作笑颜道:“部堂大人既然这般说,下官斗胆,便说说自己不成熟的意见。”顿了顿,终是道:“下官觉着,西北如今的局势,恐怕也难有什么万全之策,以下官之见,做出抉择,只能舍小弊求大利!” 马宏立刻道:“郎大人的意思是?” “西北呈上来的折子,准了就是。”郎毋虚道:“咱们户部拿不出钱粮,而且东南战事正紧,虽说如今户部也正四处筹措钱粮,可是咱们的精力,也只能往东南边去应付,这西北嘛……部堂大人,恕下官直言,朝廷如今也是没有精力去管。当初朝廷将心思放在西北,只因西梁人兵锋正盛,随时都可能打进关内,外敌侵入,咱们不得不应对,如今的局面完全不同,外寇已经退出关外,咱们的精力也就用不着放在那边,倒是东南那头战况激烈,咱们也只能顾及东南。” 马宏若有所思,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任由北山天山二道豪族进入西关?” “咱们手里没有余粮调到西北,这种时候,更不可能增加赋税。”郎毋虚道:“部堂大人,下官说句掉脑袋的话,如今的情况,朝廷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说到底,没有粮食,咱们就解决不了西北的事情,这西北豪族主动凑上来献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虽说他们的心思别有图谋,只是这种时候,却也是为朝廷解决了一道大大的难题。” 马宏靠在椅子上,道:“西北那帮家伙,胃口可是不小啊。他们要朝廷免赋三年,三道之地,三年下来,朝廷可要少多少银子?咱们大秦十六道之地,西北占了两成,也就是说,这往后三年,帝国的财政收入,每年都要少两成,可是我估摸着接下来这些年,朝廷的花销却还要比现在多,你说到时候咱们户部拿什么支撑朝廷的花销?” 楚欢终于开口道:“部堂大人,富日子富过,穷日子咱们就勒紧一些裤腰带。西北遭受兵灾,百姓遭难,即使天山北山二道豪族不要求免赋税,为了安抚西北的百姓,我想圣上也会考虑适当减轻赋税。下官见识粗浅,只是觉着眼下的情景,还是要让西北的老百姓从战乱中稳定下来,让他们先吃上米饭住上房屋,只要恢复了元气,才可能安心生产,帝国也才可能有赋税可收。” 郎毋虚在旁立刻道:“不错不错,部堂大人,楚大人言之有理啊。如果西北豪族不能自行重建西北,那么朝廷在接下来几年莫说从西北取得赋税,恐怕每年还要花费大批钱粮用于西北的重建。如今免税三年,固然无法从西北收取赋税,可是朝廷却也不必投入大批的钱粮物资用在西北,这样算起来,朝廷还是合适的。” “如此说来,郎大人是极力赞成西北豪族的出粮租地之举了?”马宏笑道:“今日郎大人一番言语,让本官茅塞顿开,哈哈哈,郎大人不愧是户部老臣,其中利害,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向楚欢笑道:“楚大人,咱们日后凡事还是要向郎大人多多请教啊!” 郎毋虚心惊肉跳,马宏那装模作样的情态,看在郎毋虚心中,只觉得心里发毛,这几句话说下来,倒似乎郎毋虚是极力支持西北自建。 他心中恨得牙痒痒,面上却是笑道:“不敢不敢,部堂大人过誉了。”小心翼翼问道:“部堂大人的意思如何?” “其实本官对西北事务十分的陌生。”马宏谦虚道:“蒙圣上眷顾,进入户部不久,诸事还是颇为陌生。好在郎大人是部员里的老人,楚大人也是在西北走过一遭,说起来,两位对于西北的了解都是胜过本官。”笑道:“郎大人,你既然都这样说了,这事儿咱们户部也算是议出了章程,就有劳你赶紧写一份奏折,将户部的意思奏明上去。” 郎毋虚心下又是一跳,却还是恭敬道:“部堂,这真要准了西北的折子,还有诸多事情要办……!” 马宏已经道:“什么事情都要咱们去担心,咱们三个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用。大局咱们已经定了,至若其他的具体事项,还是交给下面去办吧。而且这也仅仅是咱们户部拿出的章程,上面是否同意,还要听朝廷的示下。” 楚欢此时忽然道:“部堂,如果准了西北的折子,西关道的豪族,却又作何感想?” “楚大人,这西关道豪族还存在吗?”马宏笑道:“都说西关道有西关七姓,如今这西关七姓流落四方,哪里还成样子。这西北的重建,还是要靠天山北山,西关道的豪族已经是靠不住了。”作势便要起身来,楚欢已经笑道:“部堂,话可不能这样说!” 马宏本来屁股都已经离开椅子,听闻此言,屁股重新落下去,先是微一皱眉,随即笑道:“楚大人还有其他意见?” 楚欢道:“不敢,只是下官想着,这西北重建自是刻不容缓,但是常言道的好,急火攻心,若是事情办得太极,怕是反会出现变故!” “变故?”马宏神情冷淡下来:“什么变故?是有人要造反,还是有人要谋逆?”他端起茶杯,淡淡道:“东南那边一头乱麻,咱们户部的精力也要放在那边,西北的事儿,能早些办掉,自然是早办为好,夜长梦多,这要真是西北出了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楚欢道:“西北三道,重建的便是三道,其中又以西关道最为重要。战火肆虐西关道,西关从上到下都是饱受磨难,常言道的好,大难之下,人心同德,这时候西关道上下看似一盘散沙,但是流落在外,却都是互相照应,患难之情,非比寻常。如是一纸文书下去,容许北山天山两道豪族进入西关,将西关豪族的地契变成了一纸空文,下官担心西关上下恐怕是人心不满啊!” 马宏眼中一道光芒划过,却还是笑道:“楚大人是担心西关的豪族不服吧?” 楚欢道:“这首当其冲不服的,自然是西关豪族。” “楚大人多虑了。”马宏笑道:“如今的西关豪族,今非昔比,是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朝廷是要着眼大局,为了顾全大局,总要牺牲一些东西。西关豪族手中除了那地契,什么都没有,难不成还要靠他们手中的废纸去重建西关?楚大人,这取舍之道,不可不明。至若西关的百姓,他们对西关豪族也未必有什么好感,朝廷允许北山天山二道豪族拨出粮食进入西关耕种,说到底,那也是为了西关百姓能够生活下去,这是好事,西关豪族什么样子,我想西关百姓并不在乎!”看向郎毋虚,问道:“郎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郎毋虚笑了笑,道:“是!” 楚欢道:“部堂所言自然不错。不过废了西关豪族的地契,那大秦各道手握地契之人多如牛毛,不知那些人将会作何感想?” “事急从权嘛!”马宏品了一口茶,道:“西北如今的境况,也只能出此下策了。”看着楚欢,反问道:“楚大人莫非是不同意西北的折子?” “那倒不是。”楚欢摇头道:“下官只是说出自己的浅见而已。下官以为,天山北山二道豪族要进入西关,也未必不可以,只不过事儿还得办的委婉一些。” “哦?”马宏笑道:“愿闻其详!” 楚欢想了想,才道:“下官觉得,要让西北真正稳定,至少要考虑到三种人。”顿了顿,才道:“第一,自然是天山北山二道的豪族,他们既然想要为西北重建做出自己的贡献,朝廷自然不会泼他们的冷水,他们也是西北重建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自当重视。朝廷应允他们以粮租地,也就等若顾及了他们的报国之心。” “另外两种人呢?” “第二种人,当然是西关道的百姓。”楚欢肃然道:“这恰恰是西北最不可忽视的根基。西北要重建,豪族出力,而百姓们才是重新恢复西北生产的力量。朝廷却也要为他们的处境多加谋划,只照顾到豪族,却忽视百姓,西北依然难得稳定!” “楚大人此言大有道理。”郎毋虚立刻道:“部堂,西北的百姓,特别是西关道百姓,咱们万不可轻视。” “楚大人的意思是?”马宏凝视楚欢。 楚欢正色道:“豪族进入西关,他们出粮,这土地自然是要让西关道的百姓来耕种,除此之外,户部也该拟出章程。西关百姓家破人亡,处境比之关内要困难得多,朝廷若是免除赋税,那可不是免除豪族的赋税,而是免除百姓的赋税,等到有了收成,免除的赋税补给耕种的百姓,让他们可以重建家园。”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两道豪族不是说出粮只是为了帮着朝廷重建西北吗?那好得很,据下官所知,我大秦各道的赋税,平均下来,朝廷收缴三成赋税,地主名义上也是收取三成,但是往往都在三成以上,这一次在西北,朝廷的三成赋税免除,不过地方上要建设,朝廷无法往西北拨银子,那么其中两成,可以交由地方官府收纳,剩下的八成,豪族们依然是三成,百姓可得五成!” 马宏眼角跳了跳,眉头锁起,尚未开口,郎毋虚却已经附和道:“楚大人这提议倒是不错。西北的豪族既然说是要重建西北,那么就给他们报效国家的机会。等到了收成之时,三成的粮食,弥补他们投下的粮种,那是绰绰有余。地方官府收缴两成,可以维持地方衙门的运转,老百姓得了五成,几年下来,很快就会恢复元气。”抚须道:“部堂大人,这道命令一旦传到西北,老百姓必然是欢欣鼓舞,眼瞅着能够丰衣足食,我想没有人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还要在西北闹事。”向楚欢竖起大拇指,笑道:“楚大人以民为先,却正是解决西北动乱之道,高,实在是高!” 第六八二章 明月祭天,星辰汇集! 马宏神情淡然,问道:“这最后一种人,想必就是西关豪族了?” “部堂大人英明!”楚欢拱了拱手:“西关豪族如今固然落魄,但天下无数双眼睛也都盯着西北,对他们的处理,却也要谨慎小心!” “楚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理?” “西北豪族倒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进入西关的前提,是西关道豪族无法拿出粮种来。”楚欢缓缓道:“若是西关道豪族有能力拿出粮种,西北豪族却是不会轻易进入西关。” “荒谬!”马宏忍不住道:“西关道豪族自身难保,莫说恢复生产的粮种,他们如今便是连自己的口粮只怕也保不住。” “部堂大人说的是,不过这场面上的事情,倒也不是坏事。”楚欢含笑道:“这道命令,朝廷自然也是要发下去,不管西关道豪族有粮无粮,朝廷也算是给了他们机会,多少也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如果实在拿不出粮种,朝廷也可以发下命令,西北豪族若是选中西关豪族的土地耕种,每年也是要适当给予一些补偿,比如说提供一些生活上的粮食,数目倒也不用太大,但是天下人看在眼里,总会觉得朝廷对西关豪族也是仁至义尽!” 郎毋虚点头道:“楚大人这个想法很好。给予西关豪族一些弥补,便封住悠悠之口,免人说西关豪族手中的地契都是一指废文。” 马宏凝视楚欢,笑道:“看来楚大人凡事都是成竹在胸啊,早有谋划。” “这也都是下官胡思乱想,本不敢胡言乱语,只是今日部堂大人令我们畅所欲言,将心中想法说出来,楚欢这才冒昧而言,若有不妥之处,还望部堂大人恕罪!”楚欢拱手含笑道。 “哪里有不妥?”马宏道:“本官瞧着妥的很。楚大人,你方才所言,不如也拟一道折子,回头与郎大人的折子一同递上去。” 楚欢道:“下官遵命!” 马宏这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忽地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楚大人,方才你说要给予西关豪族机会,你看给他们多长时间筹措粮食?” 楚欢笑道:“其实下官觉得,哪怕给他们三年五载,他们也未必能够筹措出粮食来,不过既然是做给天下人看,总还是要给他们一些时间的。” 马宏道:“再过两个月,便要入冬,等到寒冬过后,入了春,就要开始耕种,这时间也是紧迫的很。真要是应允西北豪族进入西关,这中间还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办,部院里总还是要派人前往统核粮种数目,西北豪族进入西关,还要看地测地,此外还要准备耕具,这每一摊子事,都是要耗费时间,无论是西北豪族的粮种,还是西关豪族的粮种,都不能耽搁了明年的春种。”顿了顿,又道:“我瞧着,也就能给西关豪族个把月时间,他们若是有能耐,就让他们筹粮,若是没能耐,那也怪不得朝廷!” 楚欢摇头道:“下官估算了一下,距离春种,应该还有五个月左右,即使是西北豪族测地,加上准备耕具进行春种,只要不出太大的问题,最多两个月便足矣,换句话说,西关豪族哪怕三个月之内筹不到粮种,三个月之后,西北豪族依然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春种。” “三个月?”马宏笑道:“楚大人,你这是在开玩笑。照你的意思,西北上下接下来三个月什么事情都不干,就等着西关豪族筹措粮种,然后三个月一过,西关豪族什么也拿不出来,西北上下这才开始准备春种?” “当然不会没有事情做。”楚欢道:“西北灾民众多,西北豪族这种时候,也该拿出一部分粮食,开设粥厂,救济灾民。至若测地,无论是西北豪族的粮种,还是西关豪族的粮种,都可以立刻着手进行测地,下官听说西北有不少豪族瞒报地产,偷减赋税,咱们户部虽然有西北的耕地面积,但是西北实际的耕地面积,远比档案里的高出许多。这一次正好借此机会,对西北耕地好好测算一番,也好让朝廷心中有数。” 马宏张了张嘴,瞧着楚欢,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之色,他缓缓坐下去,道:“西北之事,今日且先议到这里,本官觐见圣上禀明之后,再做处理。” 楚欢和郎毋虚都是起身来,告辞出门。 出了门后,郎毋虚凑近楚欢身边,叹道:“楚大人,不瞒你说,你入京不到一年,就升至户部右侍郎,莫说本朝未有先例,只怕前朝也是罕见的很。其实我心中还觉得楚大人这升迁太快,也有齐王殿下之功,今日看来,楚大人能够有今日之地位,这却是楚大人才干出众,也是圣上慧眼识人啊!” 楚欢笑道:“郎大人过誉了。” 两人除了部堂大院,此时天色也已经暗下来,郎毋虚笑道:“楚大人,你今日刚回来,不如光临寒舍,我来为你接风洗尘!” 楚欢摇头笑道:“郎大人客气了,正是因为今日刚回京,府中还没有收拾,今夜确实不能叨扰,只能改日了。” “府中收拾,难道还用得上楚大人?”郎毋虚诧异道,随即道:“我也听说楚大人生活节俭,府中没有什么下人听候差遣,若是楚大人不嫌弃,我府中倒有不少机灵乖巧的丫鬟小厮,我今夜就让他们过去伺候楚大人。” “岂敢岂敢。”楚欢急忙摆手,心中却是想着,从你府中过来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成为你的耳目,却是显出感激之色道:“回头我会去选买一些丫鬟小厮,岂敢夺人之美。” 郎毋虚哈哈笑道:“楚大人真是太客气了,你我之间,还需要客气吗?”想了想,道:“楚大人,这么着,我知道京城有一处坊市,那里倒时常有些好货色,我现在就陪你过去瞧瞧,买上几个称心好使的丫鬟小厮回去听用。” 楚欢推辞道:“这怎么好劳烦……!” “楚贤弟,你是真不给老哥哥一点儿颜面?”郎毋虚叹道:“老哥哥这张老脸虽然不值钱,却还是希望楚贤弟能给赏些薄面,坊市并不远,咱们趁车过去,挑上了家仆,也算是老哥哥为你尽了心。”拉着楚欢手臂:“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 楚欢知道郎毋虚这是抓住每一个机会和自己套近乎,目的无非是想在户部衙门之内多一个盟友,户部一番大换血之后,虽然并非所有官吏都被一扫而空,但是当初胡不凡一党,倒是被清了个干净,郎毋虚在户部衙门,可说是形单影只。 他当然是要抓住楚欢这个盟友。 楚欢对郎毋虚的人品当然是十分的厌恶,但是他却很清楚,如今这郎毋虚对自己却还是大有用处,至少与这样一个人若即若离,比之与他成为敌人要有好处的多,如今的户部衙门,马宏已经安插了不少心腹,虽然马宏入主户部时间不长,可是已经在户部形成了一股势力。 楚欢很清楚,在马宏眼中,郎毋虚还算是安国公的人,而楚欢自己则是齐王的人,无论是安国公还是齐王,马宏都不会在明面上得罪,以马宏现在在户部的地位和实力,他若是单独对付楚欢或者郎毋虚任何一人,都会大占上风,操控户部,反倒是楚欢若与郎毋虚联手,马宏却要掂量一下分量。 郎毋虚明白这一点,楚欢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今日三人议事,一开始马宏还是针对郎毋虚,但是到了后来,立场不同,郎毋虚却是颇为自觉地往楚欢这边靠近过来。 楚欢这个时候倒是真不想与郎毋虚泾渭分明,郎毋虚一副热情姿态,楚欢当下也不好拒绝。 按理说郎毋虚和楚欢,一个是户部左侍郎,一个是户部右侍郎,在帝国已经是地位极高之人,买些丫鬟,哪里用的上这两人出阵,郎毋虚如此热情,也无非是借此机会,加深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已。 楚欢当然不会与郎毋虚穿着官袍去买丫家仆,两人换了便装,同趁一辆马车,往郎毋虚所说的坊市过去,离开户部衙门小片刻,郎毋虚掀窗探头,见离衙门远了,这才方才车窗帘子,靠近楚欢,压低声音道:“楚贤弟,你今日是瞧见了,咱们的部堂大人,为西北豪族出力不少啊!” 楚欢不动声色笑道:“部堂大人或许也真的知识一心考虑国事。” 郎毋虚摇头道:“我已经听人暗中提起,西北豪族已经有人代表暗中来到京城,贿赂了不少京中要员。北山天山二道豪族,那是铁了心要打进西关。”轻声叹道:“西北人本就是桀骜张狂,野性十足,那帮子豪族涌入西关,必定有不少豪族的实力大大的增加,这豪族的实力若是太强,对帝国可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楚欢微微颔首,郎毋虚又道:“我倒是真的希望西关道的豪族们能够筹到粮食,只不过……嘿嘿,那也是异想天开而已!” 楚欢笑了笑,问道:“郎大人,听说通天殿祭天大典很快便要举行,似乎三省六部的官员都要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