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当然，即使是李路由，也没有认为自己完全清楚安南秀的喜好，谁知道她又有什么“从来没有”的认为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李路由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知道。”安南秀低着头，使劲盯着眼前的汤碗，好像心里边莫名其妙的不愉快都是因为这碗汤似的。 李路由却认可她的回答，安南秀做什么似乎并不需要具体的理由，就像她当初选择他一样，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她不说，李路由则更倾向于她只是看着他稍稍顺眼而已。 一会儿安知水走了回来，脸颊上有些湿湿润润的水色，却已经撇开了那份尴尬的情绪。 “下午你们干什么去？”安知水坐下，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小腹前，认认真真谈话的样子，很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就像她在学校里找同学谈话一样。 “不告诉她。”安南秀又主动说话了。 李路由摇了摇头，论起人际关系和交往，安南秀的表现甚至远远不如安知水，看来他得告诉她，下次这种情况她应该悄悄地推一下他，他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我们去二手市场买冰箱和电视机。”李路由装作安南秀并不存在似的和安知水说话。 安知水也稍稍适应了，她将安南秀的心理年龄再度调低，大概就是那种七八岁的，可恶的，不讲礼貌的小女孩，安知水又很大的心理优势了，因此不和她计较。 “一起去吧，我帮你砍价。”安知水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啊，不过挺远的，我们坐公交车，路上来回就得两三个小时。”李路由怕安知水受不了这个罪，她看上去就是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养尊处优的样子。 李路由现在和安知水近距离接触的时间挺多的了，他很清楚那样白皙温润如玉的肌肤，不下于安南秀的那种细嫩感觉，可不是一般的所谓“富养”能够养出来的女孩儿。 “没关系，我还没有去过二手市场呢。”安知水举起手，握紧了拳头，表示她的心情有点小激动。 结完帐，三个人去坐公交车，上了车，安南秀拉着李路由的胳膊撑着，自己又钻了进去，看着安知水拉着扶手很费劲地让自己不至于左摇右摆地撞到别人身上，安南秀轻轻哼了一声，看着李路由。 李路由觉得安南秀的嘴角有些笑意，微微得意的样子，不明所以，小女孩的心情和心事，他哪能什么都明白？ 安知水这时候再次确信自己上次是误会了李路由，原来就是这样子，从车窗外角度稍低的位置看过来，确实挺像亲热的情侣。 李路由又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齐柏林，奇怪地指给安南秀看：“这几天老看到这种车，不知道是不是同一辆。” “快点买车。”说到车，安南秀还是这句话。 很多人都往外看，即使在中海，这种车也不可能泛滥到每天都可以在大街小巷上看到。 安知水低头看手机，使劲掐着屏幕。 迈巴赫一直跟着公交车，过了一会就掉头离开了。 “我先回去了。”这条线路经过小区，安南秀也不理会李路由，自顾自地下车了。 “真拿她没有办法。”毕竟安南秀是明显的表示对安知水没有好感，李路由笑了笑表示歉意。 “没关系。”安知水其实挺大度的，尤其是她看着安南秀有不懂事的小妹妹的感觉，心理上很有优势，原来自己的人际关系处理的很糟糕，可还有比自己更糟糕的，所以她的心情并不坏。 小区站上来很多人，车厢里拥挤了许多，李路由也没有再保持那个圈地的姿势了，站到了安知水身旁。 安知水前边是刚上车的肥胖大婶，丰满如吸顶吊灯一般的肥臀一扭一扭地挤压着安知水，让她不停地往李路由身上靠。 李路由知道为什么那些刚刚谈恋爱的初中生高中生喜欢坐公交车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公交车上，有意无意的触碰，心跳着脸红，不必承受主动暧昧带来的心理压力，也不会被人注意，那种悄然无息的心悸，可不是许多人都向往的吗？ 安知水身上很香，不是那种浓烈的香水味，也不是纯净的体香，是混合着她的发丝，她的衣服，还有她习惯的防晒霜，沐浴露等等化妆品之类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有着一种简单的优雅气质，很好闻。 安知水显然是不太习惯坐公交车出来，一直缩着肩膀，一手拉着吊环，一只手挡在身前怕那大婶挨着自己，又想放到身后怕李路由撞到自己身上。 李路由挤到了安知水和大婶之间，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握住了原来自己身后的撑杆，把安知水环绕在中间，给她圈出虽然有限，但足够保护她的空间。 “这下好了，安南秀就喜欢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介意。”李路由是好心，但他不想安知水误会他是要趁机拉近他和她的关系，他已经隐隐明白了，安知水在这方面敏感的过头了，所以才会在收到情书时反应那么激烈，倒不是她刻意地想要羞辱人。 安知水小巧的鼻子上泯出细细的汗珠，洁白的裙子随着车子轻轻摇动着，修长而有致的身子紧靠着撑杆，一只手依然握着吊环，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拽着拳头，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公交车上的味道并不舒服，可是现在她却被李路由身体上的气息完全地包裹着，她想屏住呼吸，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她紧闭着嘴，鼻子却不由自主地呼吸了，那种味道钻了进去，然后她感觉到那是李路由的味道，脸颊越来越红了，心跳的很厉害，绷紧的身子因为渐渐急促了一点的呼吸而放松下来。 “李路由，我……我从来没有这样……”安知水有些慌，她觉得这样子是不是太过份了一点。 “别害怕，就当是体验一下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已。公交车你也不常坐，或者以后都不会了，两个人之间总是因为发生了一些记忆深刻的事情而更加亲密一下……我是说朋友之间都是这样。说不定很多年以后，你偶然间看到318路公交车，偶然间又想起了有个男孩子撑起了双臂保护你……这只是一段回忆，并不代表其他什么。到了学校，你依然是威严而严格的班长，我还是那个老老实实听你批评指导的李路由。”李路由安慰着安知水，他知道安知水其实并没有恐惧和男生接触的心理病症，她是那种严格要求自己，给自己定下了某种界线，一旦超过就会不知所措，觉得紧张，犯下了什么大错的人，就像现在她多半是觉得在自己的底线中，这样的亲近是决不允许的。 李路由嘴角有着笑意，心情却并不像那些初中生高中生那样轻快而明朗，正如他所说，安知水还是那个到处抓纪律打小报告的小学生班长，他还是那个勉强算中规中矩，更多的是阳奉阴违不会老实听话的李路由，他和安知水是两种人，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他和安知水就像公交车和迈巴赫，可能曾经并肩等待在红灯前，但是这两者之间的差距，绝不是因为曾经交集过就能弥补的。 李路由没有想更多，没有想自己现在有些什么优势，说不定可以弥补，可以追赶……他对安知水，有些压抑在心底的好感，可是还没有到促使他以此为人生目标的地步。 听着李路由这么说，话里边有着一种牵扯到人生的淡淡感慨，还有一点点温馨的味道，毕竟回忆年少间那些逾越自己底线的事情，总是感觉不会太差的。 安知水抬起头来，他正低着头看她，安知水没有避开他的眼神，却不敢张嘴大声说话，她怕自己的气息会喷吐到他脸上去了。 “在学校里，你以后不能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就不听我的，和我嘻嘻哈哈。”安知水觉得自己和李路由的关系肯定比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但是安知水不愿意承认两个人之间有亲密的关系了，可是要说她还想像以前那样保持着最公正严格的班长的立场，她觉得好像也不大可能，那就只能这样要求李路由了。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每次你拉人当苦力，我都是那么积极，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五千米长跑吗？没有一个人报名，你一看我，我马上举手了，这还不配合你的工作？”李路由这时候倒嘻嘻哈哈起来了。 安知水看着他的笑容，紧拽着的拳头松开了，捂着胸口，那颗心怎么跳的不那么厉害了，却软软的，好像要钻进去什么似的，要把什么包裹起来一样。 第二十六章 二手货的人生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时停时开，喧嚣的发动机声催动着人心浮躁而烦闷，在大男孩圈出来的地盘，女孩紧紧地拽着吊环，在他的气息中，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路无声无息。 她想找点话题，想像平常一样严肃地关心下他的学习，做好自己班长的工作，帮助李路由从他们寝室里堕落的小集体里脱离出来，可是她每次尝试着张嘴，热热的红晕和闻着他气息的羞涩就会让她感觉现在一张嘴，定然是怯怯弱弱的，说不定还会被人误会是撒娇一样的要求。 汽车嘎然而止，两个人还站在那里，司机高喊一声：“到站了，下车。” 车门气阀的喷气声惊醒了两个人，李路由和安知水抬起头来，才看到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从公交车的各个角落下车，有些人瞧了一眼两个人，眼神有些奇怪。 原来一路上来人，一路下去人，渐渐靠近终点站，终究是下去的人越发多了，公交车上早已经有了许多空位置，可是安知水和李路由却一直在那里站着。 看了看时间，全程一小时十八分，两个人都是在那里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种悄悄的，静静的，让人有些迷糊和沉浸其中的味道，显然牵扯着一些软软的，绵绵的情绪支配着他和她忘记了周围的事情。 安知水的脸颊火辣辣的烫，白色的裙子衬的她的肌肤越发粉晕，站在阳光下，不堪忍受那股热浪，安知水小跑着跳上了一旁的台阶，揉了揉脚，瞧着李路由也跑了过来，吱吱呜呜地责怪他：“我晕车……你怎么也没有注意一下，早有座位了，让人站了一路。” 有把问题推卸到他身上了，李路由微微笑着，眼睛似乎被阳光刺的眯起来，在路边要了两杯冰酸梅汤，坐在小店吧台的高椅上喝了起来，休息一会。 下午即使温度不算太高，依然闷闷的，酸梅汤的颜色深红，冰块在里边浮动着，吸吮着吸管时发出吱吱的声音，还有那一点点凝结在杯子外的水珠，这一切都让心里边的闷热，让脸颊上的热度消散开来了。 李路由喝的很快，酸梅汤里边就剩下冰块了，抬头看安知水，她正轻轻地咬着吸管，看着李路由，目光触碰在一起，安知水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用力吸着，一下子就呛着了，咳嗽起来。 李路由想给她拍拍后背，又怕她接受不了，拿了纸巾给她擦嘴。 安知水感觉这样子很丢脸，连忙放下杯子，“走吧，我们去看看冰箱吧……对了，除了冰箱，你还要买什么？” “电视机，微波炉，洗衣机……主要是这三件，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小家电，合适的话也买二手的吧，你不知道，我那里差不多所有的电器都坏掉了。”李路由相信以后不会了，安南秀已经知道，她一放电，她最宝贝的冰箱就会坏掉，她应该可以控制自己不再房间里乱来了。 “二手的会爆炸吗？”安知水忧心忡忡地说道。 “电视机主要找那种联系家电卖场回收的，家电卖场的样机不一定都是送回厂家，有时候家电的卖场代表会做报损处理，其实是做二手卖掉，这种电视机质量可靠，价格便宜。至于其他电器，注意下有没有大拆大修的痕迹就好了，不用太担心。”李路由的生活经验自然不是安知水能够比拟的。 “那你怎么知道哪些店子是有联系卖场的呢？”安知水有些佩服李路由了，她想都没有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生活小窍门。 “看店面啊，这种店面摆放的比较多的都是平板电视，而且成色较新，有按照卖场的摆设方式来布置店面。”李路由不是头一次来逛二手市场，早已经轻车熟路。 “这家好像就是!” 安知水感觉自己发现了李路由要找的地方，有些兴奋地瞧着李路由，看他点了点头，马上跑了进去。 “这台电视怎么样？”安知水指着一台五十五寸的led液晶电视，索尼的，成色很新，这种在二手店里很少见，也很显眼。 索尼的设计水准是值得肯定的，样子很漂亮，难怪安知水一眼就暗中了，李路由却是摇头，“这种型号，二手的也得七八千。” 安知水不信，问了营业员，“这一台多少钱？” 营业员已经听着李路由说话了，知道不是什么外行，没有太多卖力销售的兴趣，“这一台有一个高清接口坏了，特价六千八。” “打五折怎么样？”安知水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她认为合适的折扣建议。 李路由吓了一跳，这就是她所谓的“帮你砍价”？ “美女，你开玩笑呢？”营业员皮笑肉不笑。 “你不是说坏了吗？还是二手的。”安知水还在坚持。 “它有四个高清接口，你拿它组建家庭影院和玩游戏都足够了，这种新机在市场上的价格至少在一万五以上，你给我出这个价……”营业员知道碰到真正的菜鸟了，可是这种菜鸟最是不可理喻，根本没法和她们谈，东西再好，她们也不懂。 “这样吧，我加两百，三千六……” 正好有人进店，营业员直接转身去招呼别人了。 李路由连忙拉着安知水走，他算明白了，安知水根本不会砍价。 “尽量找一家能买齐的吧，这样价格能更优惠点，也方便送货。”李路由远远地看着有一家规模似乎挺大，径直走了过去，二手市场并不像大门店那样因为门店费用等等造成高成本，二手店规模化更能有效降低成本。 “洗衣机不要买了吧……感觉挺恶心的。”安知水的情绪依然不错，并没有因为砍价失败而沮丧，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出作用，赶紧给李路由提出些意见。 “有什么恶心的，买回去之后当然要用消毒水过一遍，仔细清洗干净水管和过滤槽，排除心理作用，你实际检测细菌数量比刚出场的机器还要干净。”这个李路由不能听她的，他是打算买全自动洗衣机，全新的全自动洗衣机能拿到家电补贴的价格都得一千多，还都是限量几台的那种。 “要不……我家有一台，我卖给你吧。”安知水本来是想送给李路由的，不过上次自己主动说借钱给他，他都不借，要是说送给他，他多半不愿意。 “你干嘛卖你家的洗衣机？”李路由不解。 “因为……那是我洗衣服的，有一次不小心把袜子也丢进去了……就没有用了。”安知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李路由能说什么？尽管安知水往往刻意地表现的普通一点，可实际上她掩饰的技巧并不高明，早就让李路由觉得她的背景身份不简单，瞧瞧人家这千金大小姐的做派，因为洗衣机洗过了一次袜子，好好的洗衣机就不用了。 “我平常都是很仔细的，那次是跳舞回来太累了，没有注意。”安知水不想让李路由觉得自己是个糟糕的女孩子，衣服居然和袜子一起洗，她挺委屈的，那分明是保姆犯的错，她都没有去碰过洗衣机。 “好吧，既然没有用，那别放在家里生锈了，卖给我吧……”安知水说要送，李路由多半不会要，尽管安知水这样的女孩子真正的社会地位肯定远高于他，可是他对安知水并没有什么企图，最多是朋友，他试图建立的就是平等的关系，那么他就不能接受她过多的帮助，否则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初衷，都有可能在有意无意间使得他在面对安知水的时候心理上处于劣势的位置，经常可能考虑自己拿了安知水什么东西，在某个问题上就应该是什么态度，很难保持相处在一起的平常心。 “那要不其他的东西，都买我家的吧！”安知水举起双手，握着小拳头在胸前，抬头兴奋而期待地看着李路由，好像发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一样。 “你家都有吗？”李路由很是奇怪，这有钱人家里什么东西都多准备一些放在家里生锈吗？ 安知水连连点头，“因为房子今年才新装修，所以老家电都换掉了。我有个特喜欢的古董灯也被他们换掉了，前一阵子去找的时候才发现东西都放在后院仓库里。” 后院啊……中海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家里有个后院，后院里有个仓库……李路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安知水真的算是深藏不露了。 那个仓库，大概许多白领阶层不吃不喝一二十年也能买的起吧，中海的地价就这样。 其实也不算深藏不露，以安知水的人际关系，别人除了看得出来她家境不错，却根本没有机会去多了解，否则的话安知水根本没有那份心机可能隐藏的住。 李路由现在担心的是，安知水家的东西，就算是二手的，只怕自己兜里这点钱也有些为难啊，他的初衷可是五千块就打住啊。 现在他的上限必须提高了，东西好点也没有关系，毕竟妹妹现在高三，下学期他是一定会让她走读的，哪怕妹妹现在就读的是中海最好的私人高中，但那只是就升学率来说的最好，学生的食宿其实一般，李路由可是深有体会，他还是觉得自己照顾着她更放心，那样的话，生活环境好点也能让她舒心点。 考虑到这个问题，李路由就下了决心，他对待妹妹的心态，其实和许多当父母的没有两样，只要是为了海西，许多下不了的决心都能下，许多舍不得的时候都能舍得。 12点前还有一更，每日三更，夏花会一直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