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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仙官说他自己的族人都是金发碧眼,先生明明与常人无异。 不对,连他陈靖都能歪打正着寻出荆棘果来,先生有妙手回春之术,改变自己容貌,想必也不是甚么难事。 那白青又是如何,难道他与先生本就相识,共同筹划了龙脉一事? 不,这样也是不对,若是这样,先生不必为瘟疫一事殚精竭虑,更不会在龙脉被毁后仍留在城里,照旧做原来的事。 或许就像那仙官说的,他们族人分崩离析隐姓埋名,有的活在山里,有的蜗居于林中,有的默默在城里生活,即便面对面擦肩而过,彼此或许仍不相识。 陈靖下意识摩挲胸口,将那玉镯取出,在指间轻轻打转。 过往种种如同碎片,一块接着一块,勉强整合起来,彼此之间还差些甚么,总觉得少根绳子,或是缺块黏土,明明触手可得,却总是拼凑不全。 陈靖回到朝中复命,不久后又被派去南方随军操练,好不容易回到朝中,在自己殿中休息不好,又跑去琉璃宫中喝酒,仙官对他的到来见怪不怪,两人渐生默契,两壶烈酒并两个杯子,一醉便至天明。 这般又忙乱两年,陈靖发觉每次到了琉璃宫里,仙官的身形都比之前更薄,脸色唇色也比之前更白,有时一杯酒灌入口中,不多时便昏昏欲睡,整日整日醒不过来。 那诛心草的事被陈靖记在心里,只是多方打探仍没甚么消息,仙官每次做法时都将自己包裹严实,大半张脸都不露|在外头,连模样都瞧不清楚,若要寻与仙官相似的金发碧眼之人······更是没甚么头绪。 两年过去陈靖又长开许多,眉羽褪去青涩,肩膀长宽不少,比陈瑞高出半头,行走坐卧虎虎生风,当年不举威名渐渐淡了,世家小姐们见了他都心思活络,纷纷托父兄寻媒婆上门,陈靖左支右挪推拒不得,只得以思亲为由,上奏请回永康城服侍兄嫂。 这些年来国库充盈许多,北夷收复周边不少部落,频频来梁国边界试探,已到了不得不防的地步,圣上亲赐陈靖虎符,提拔陈靖为骠骑大将军,命他领兵踏平北夷,广振大梁声威。 陈靖衣锦还乡,邻里街坊皆在檐下挂好红绸灯笼,燃放烟花爆竹,祈愿将军大胜而归。 陈靖见过兄嫂,径直去学堂寻觅先生,这学堂立在城中拱桥旁边,四周郁郁葱葱,俱是栽种起来的琼花碧草,它们在风中抖动叶片,簌簌迎接来人。 陈靖换了一身便服,坐在院中亭里等着,屋中童音阵阵,清脆跃入耳畔,远处集市熙熙攘攘,蒸笼里的包子冒出热气,冰糖葫芦在空中打转,浓烈甜香飘来,勾得人馋虫大动。 他并不嗜甜,对糖葫芦糖人都无甚感觉,倒是白青酷爱甜食,遇到这些便挪不动步。 白青还活着么。 若是还活着······这些年有没有吃够糖人。 怀里的玉镯咯到胸骨,陈靖调转坐姿,令它换个方向。 学堂大门打开,孩童们蹦蹦跳跳,如雨燕飞翔出来,赫钟隐跟在后面,一边叫着慢些慢些,一边将门拉至最大,以免碰到孩子。 陈靖上前帮忙,赫钟隐见到来人,一时怔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阿靖······ 长得这般高了。” 学堂木门又矮又窄,陈靖弯腰俯身,从侧面硬挤进去:“之前总是匆匆来回,未曾好好与先生叙旧,先生倒一直未变,还是如此丰神俊秀。” “这还是当年那个阿靖么,”赫钟隐狡黠眨眼,“当年见了我说的甚么,阿靖还记得吗?” 陈靖被硬生生摆了一道,不自在摸摸鼻子:“过去着实年少轻狂,令先生见笑了。” 赫钟隐浅笑摆手,引陈靖走向后方小院,给人斟上新茶:“尝尝这新采来的嫩叶,不会令你失望。” 陈靖举起茶杯,在唇间轻拂几下,鼻尖浅浅抽|动:“先生听闻过诛心草么?” 第58章 天光晦暗难明,风霜簌簌涌来,寒意滚卷而过,在身上结出冷壳。 赫钟隐身体一顿,指头拂过茶碗,面上神情淡漠:“甚么草?” “诛、心、草,”陈靖笑盈盈眯着眼睛,指头翻转半圈,搁在茶沿上头,“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至宝,先生博学广识,对此可有耳闻?” “着实未曾听闻,”赫钟隐摇头,“阿靖打听这个······可要用它做些甚么?” “当年嫂嫂生产之后,先生去了龙脉那里,”陈靖盯着赫钟隐的眼睛,一字一顿吐息,“可有看到甚么?” 这不是过去的眼神了。 不是过去毛绒绒幼犬的眼神。 眼前的人似一匹捕猎的黑狼,紧盯猎物动向,随时准备出击。 “当年那里黑烟滚滚,岩浆遍地,甚么都看不清楚,”赫钟隐缓缓坐下,酌饮一口热茶,“之后烈焰燃起,四周草木尽被灼烧,我去城外引水,之后便回府了。” 屋内寂静无声,窗外冷风呼号,师徒两个面对面坐着,嫩叶在水中打转,热气腾腾而起,晕出薄薄白雾。 陈靖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啜饮,此茶茶色浅碧,入口无味,回味却格外甘甜,柔柔浸透喉口。 “先生,近年来要么天降大雨,要么烈日炎炎,举目之下灾民遍地路有饿殍,可有解救之法?” 赫钟隐眉心微颤,指头掩在长袖之中,悄悄弯曲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