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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道尔进退两难,被捆成一只粽子,左右有两位大格勒的马鞭,眼前有兰景明精怪似的眼睛,他骑虎难下,只得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仰头:“我所言非虚,没有一句妄言。现下义兄找来,可否带我回去?” 兰信鸿笑道:“既是玩乐,总要尽兴才是,看你兴致未散,玩够了再回去吧。” 兰道尔汗如雨下,声如蚊讷:“义兄,义兄所言极是,只是天色不早,出来时未曾知会娘亲,她,她还在等我回去······” 兰道尔的娘亲有身过人本事,让可汗对她爱不释手,兰信鸿心道这义弟情急之下,竟冒出几分聪慧,知道搬娘亲出来,增添几分砝码。 “既是如此,义弟便和我走罢,”兰信鸿甩下马鞭,卷起来高高勾起,将兰道尔拴在背后,“余下的日后再说。” 打马离开之前,他勒紧缰绳,长声笑道:“私下玩乐,终归是小打小闹,格勒选拔赛不日将会举办,若是有几分本事,堂堂正正升为格勒,好过在随帐之中雌伏。” 他言语满是狎昵,兰景明半张脸隐于黑暗,没有回话,更没有俯身相拜。 兰信鸿心满意足,拍马离开,兰杜尔狠狠将鞭子摔在地上,指着兰景明的脸咬牙切齿,另一条马鞭甩在半空,来回挥舞几下,不知为何竟没有落下,帐外马蹄嘚嘚,他拍马离去,帘子随风飞舞,甩下满地狼藉。 营地前后乱作一团,锅碗瓢盆碎裂满地,瓦努拉从旁边营帐跑来,蹲在地上捡拾碎片,她刚刚回帐中寻找药膏,刚拿出来便见两位大格勒拍马过来,惊得她躲回角落,半天不敢出来,直到两人带亲兵离开,她才小跑过来,躲在角落探头探脑,在收拾碎片的间隙,端来一只药碗。 兰景明接过瓷碗,将苦药搁在地上。 他背上被抽破一道,正抽在旧伤口上,抽的皮开肉绽,散出满室血腥。 受伤流血已是家常便饭,他不以为意,抓来一手残雪,随手压在伤上,止住疼痛蔓延。 老图真熄灭柴火,端来紫黑药膏,抹在兰景明背上,兰景明懒洋洋的,尖巧下巴搁在膝上,肩膀抽动几下,长睫低垂下来,五根指头覆在腿上,指骨泛出黛青,颜色不甚康健。 瓦努拉走出随帐,进入仓房栅栏,抱出一只咩咩叫唤的羊羔,它年岁尚小,身体白嫩柔软,惊叫挣扎半天,仍是被她挟进随帐,按在兰景明身边:“你得吃肉。” 瓦努拉揪住羊耳,左右摇晃两下,拍拍它的背脊,砸出怦怦闷响:“小羊羔,新鲜的,剃毛做成肉串,羊骨去髓烤烤,烤出黄澄澄的羊髓,羊脑洗净烤干,晒成片片脆脆香·····” 小羊羔似乎预感到悲惨命运,咩咩挣扎不断,蹄子踹上瓦努拉肚子,兰景明看了半晌,摸摸小羊脑袋:“送回去罢。” “送回去?”瓦努拉口水横流,“你不吃它?” “不吃,”兰景明摇头,“送回去罢。” 他可以在皑皑白雪中搜寻雪鼠,将它们一窝端掉,可以上山打蛇,将蛇肉串在杆上,烤出滋滋油水。 可他杀不得活生生的,与自己相似的羊羔,它临死前跪地求饶,眼中饱含泪水,求他放它一条生路。 瓦努拉抱着羊羔出去,兰景明松一口气,捏起荆棘果来,送一个进入口中,入口酸苦无比,涩的无法下咽,他眼前一晃,恍惚映出少年人的模样,阿靖龇牙咧嘴,眼含泪水咽下果实,被苦的左右跳脚,还是被迫噎下几个。 那盐巴也有别样滋味,北夷物资匮乏,佐料甚少,好不容易劫掠一番,战利品被大小格勒瓜分,到随帐里所剩无几,他们日日茹毛饮血,若有佐料提味,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兰景明口中发干,吐出嚼烂的荆棘果,望向帐外一望无际的雪原:“老图真,往年选拔格勒,败者身死魂灭,身体会葬在哪里。” “北行山上,”老图真道,“苍鹰在上空来回,会载着他们的魂灵,去往来时之处。” 兰景明叹道:“好,有来有回,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不枉人世走过一遭。” 老图真道:“少年人当有鸿鹄之志,天高路远,放手搏上一搏。” “我可没说要退,”兰景明站直身形,将长袍披在身上,歪头笑道,“在帐篷里整日窝着,窝成一截木头,我出去跑跑,明日拔帐前回来。” 未等老图勒出声,兰景明像只被放出笼子的猴儿,几下荡出营帐,他牵来白马,嘚嘚驾着奔腾出去,穿过茫茫雪原,踏入深山之中。 他在山里找过半日,累的马儿狂吐舌头,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把马儿拴入洞中,自己吹响口哨,在雪中越走越深,越走越远,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传来狼嚎,一道白影疾奔而来,将他扑在地上,舌头舔来舔去,舔的他咯咯直乐,在雪上翻几个滚,翻到白狼背上。 “你们都还好么?”兰景明趴在白狼耳边,“带我去见它们。” 白狼四蹄踏雪,在林中腾跃前行,它身形高大脚下灵活,对丛林格外熟悉,驮着兰景明蜿蜒前行,来到一处山坡上的入口,这洞口不小,外面覆盖重重枯草,里面大洞缠着小洞,走进去别有洞天,里面卧着三头白狼,见到兰景明进来,它们纷纷站起,抖落身上残雪,将兰景明围在中间,探出长舌舔他,围在他身旁滚来滚去,兰景明卸下一身力气,抱抱这个抱抱那个,陪这个玩玩陪那个玩玩,直累的几只动弹不得,他才站起身来,拍拍带路过来的白狼:“小白,我想去林中走走,你陪我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