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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各位叔伯婶娘围聚在外宅花厅等着方泽生过来。他们许久没有见过方泽生了,前些年还会为了方家的事情跟王秀禾对抗周旋,渐渐累了疲了,被王秀禾下的绊子多了,也就老实认命,交出了手里的铺子不再挣扎。 有些甚至已经不做茶叶买卖了,想着方家就此衰败,再难回天。 方昌嵘是方泽生的大伯,如今六十有七,早已鬓发花白,前些年跟着子孙去了和县养老,听到这事连夜赶了回去,见到方泽生的那一刻,凹陷的眼窝闪着泪光,扶着他的手颤颤地跪倒在轮椅前,“是大伯没用,不能为你爹娘报仇,还让你受了诸多委屈。” 方泽生急忙托住了方昌嵘的手臂,示意哑叔将他扶起来。 方家这些年关了不少铺面,散户流失,已经没有多少生意可做了,官家那边又是冯太守做主,跟着王秀禾互惠互利,占了不少方家的便宜。 如今王秀禾死了一了百了,方家的生意却要从头做起。 方泽生今日并没有跟各位叔伯说太多,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如今的情况,便让他们回去了。 付景轩醒来的时候,方泽生刚好从外宅回来,两人一起坐在书房吃了一顿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中饭,谈论着接下来的事情。 “库房的茶品基本都烧完了,“雕莲”也因为这几年的工艺的问题口感下降没了买家,眼瞅着又到了冬天,想要重新开铺,也只能等到明年春天再做定夺。”付景轩搅着粥碗,往寡淡的白粥里面加了一勺糖,加的有点多,撇出一些放在方泽生的碗里,方泽生等着粥碗里面的细砂糖融化,喝了口,说道:“要等第一批春芽下来才可重新制茶,今冬便去寻访一下曾经工人,看看他们还愿不愿意回来方家帮忙。” 付景轩道:“方伯伯仁义,你家很多茶工受过他的恩惠,若你亲自登门寻访,必定都会回来。” 方泽生点了点头,半晌,看着他说:“你陪我。” 付景轩眨眨眼,笑着问:“为什么?” 方泽生嘴角动了动,低声道:“你是.......自然要陪我一起。” “什么?”付景轩没听清,耳朵往他嘴边凑了凑。 方泽生假意咳嗽一声,看着房梁上悬挂的竹灯,“你是方家内室,也是方家的半个主人,此等大事,自然要陪我一起。” 付景轩嘴角上扬,坐正身体,虚心请教:“那敢问大当家,方家内室可还有别的称呼?” 方泽生不语,也不知想到了哪个称呼,耳根子一红,“自然有。” 付景轩问:“如何称呼?” 方泽生对着竹灯沉吟许久,抽搐着嘴角刚要出声,就见三宝迎头闯了进来,高声道:“少爷,大当家!有客来了!姓胡,叫胡云杉!” 付景轩本想一脚踹上三宝的屁股把他轰出去,听到这个名字不禁跟方泽生对视一眼,推着他来到了内宅花厅。 花厅坐着一位蓝衣公子,正是品茗大会时王秀禾请来点茶隐士,胡云杉。 付景轩与他见过,对他点了点头。 胡云杉拱手拜礼,礼数周全地见过方泽生。 方泽生颔首,“胡少爷请坐。” 胡云杉坐在椅子上说:“今日冒昧叨扰,还请大当家见谅。” 方泽生:“无妨,不知胡少爷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胡云杉迟疑片刻,刚坐下去的身躯又站了起来,来到花厅正中,跪在方泽生的面前,“今日前来,是想拜大当家为师,恳请大当家收胡某为徒,指点胡某点茶技法。” 方泽生微微皱眉,看了付景轩一眼,付景轩说:“你是胡家人,为何要来拜方家的师?” 胡云杉说:“我并未认回胡家。” “为何?”付景轩说:“你当初费尽心机找到王氏,不就是想要在品茗大会上一举夺魁,回到胡家?” 胡云杉说:“那时确实想要认祖归宗。只是经此一役,才让我看清我那些自以为是的点茶技法根本登不上台面。” 付景轩抽出折扇敲了敲手心,“所以你来方家拜师,学成真章以后,再回胡家效力?” 胡云杉忙说:“并非如此,我如今已经无所谓能否回到胡家,只想好好钻研点茶技艺,完成我娘的遗愿。” 付景轩倒是知道他爹的遗愿,至于他娘的遗愿就不得而知了。 “你娘的遗愿是?” “我娘本就没想我认回胡家,只想让我静心研茶,远离争端。先前是我不自量力,觉得我这份点茶的天分世间少有,必定要回到胡家显露一番伸手,让他们后悔瞧不起我。如今却觉得胡家人没有错,却是我心浮气躁又自命清高,不配归入高门。” 方泽生静静听着,并没有要收他的意思,且不说他是不是胡家的人,即便在年岁上也不太合适,他是胡若松的弟弟,本就同辈,差不了一两岁的年纪。 胡云杉见方泽生无动于衷,急忙对付景轩说:“还请师娘给我一次机会,我此番前来确实诚心拜师,学成之后也愿永远留在方家为方家效劳,师娘若是不信我的人品,也该信胡若松的人品,他必定不会让我拿着方家的技法迈入胡家半步。” 胡若松的人品倒是可信,胡云杉这人虽然有些小聪明,却并非奸恶之徒,倒也不怕他拜师之后能玩出什么多余的花样,加之方家现在正处于用人之际,方泽生那边应该会选择留他,但不会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