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文学网 - 都市青春 - 柔福帝姬在线阅读 -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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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赵煦年少冲动容易被人利用,一味偏信的章惇、蔡京等小人得势之后又对旧党官员进行了猛烈的打击,元祐年间得高太皇太后重用的官员几乎全遭罢黜贬放,政局日趋混乱,章惇、蔡卞甚至还劝他将已故的祖母高太皇太后贬为庶人,赵煦也险些照办,后来在向太后的哭劝下才放弃了这个不孝的念头。

    孟皇后是两位太后培养出来的,自然看不惯赵煦过于反叛的行事作风,经常出言相劝,赵煦刚开始还能听上几句,但次数一多便渐渐对皇后的谏言感到厌烦了,细想来与皇后的婚姻也是当初太皇太后给他安排的,于是更感不快,加上又开始广御妃嫔,对皇后遂日益疏远。

    当时赵煦后宫中有位姓刘的婕妤,姿色艳丽,巧言善语,最会揣摩赵煦心意,事事顺着他,不说一句他不爱听的话,因此很得赵煦宠爱。她又内拉拢宦官郝随,外勾结宰相章惇,渐有羽翼后便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终日密谋如何废后夺位。在孟皇后面前也态度嚣张,不像其他妃嫔那样按顺序侍立于皇后身侧,而常常倨傲地背对皇后而站。皇后的宫人们都看不过去,忍不住出言呵斥,但皇后却相当宽容,并不与她计较。

    一年冬至节,孟皇后率众妃嫔去景灵宫朝谒向太后,那时太后尚未登殿,后妃们便坐于一旁静候。后妃的座椅是按等级制造的,对使用者身份有严格限制。但刘婕妤却故意要内侍为她搬皇后所用的那种椅子给她坐。内侍请示皇后,皇后也不与她争什么,点头同意,于是刘婕妤便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皇后的椅子。她心下得意,便左顾右盼,十分张狂,看得周围妃嫔宫人都颇为愤懑,便有人故意设计捉弄她。只听有人传唱道:皇太后出!孟皇后立即起立迎接,刘婕妤与众妃嫔亦随同起身,等了片刻却不见太后现身,于是众人复又坐下,不想突有扑嗵一声响起,大家侧头一看,发现是刘婕妤摔倒在地原来有人在她起立时把她身后的椅子悄悄撤去,她并不知晓,猛地坐下去便坐了个空。周围人见状均哈哈大笑起来,孟皇后也忍俊不禁地掩唇一笑,被刘婕妤看见遂怀恨于心,认定了是皇后在捉弄她令她当众出丑。

    回头刘婕妤一见赵煦便呼天抢地地哭诉,说皇后如何如何欺负她。赵煦虽然宠爱她,却也心知是她越礼在先,另外也没证据可表明此事是皇后主使,就只好言劝慰一番,并未找皇后麻烦。

    刘婕妤仍愤恨不已,她的亲信郝随便劝她道:婕妤不必再为此事哀戚了,只要能早日为官家生下皇子,这皇后之位迟早是婕妤的。

    后来孟皇后的女儿福庆公主病了,医治了许久总不见好。孟皇后的姐姐颇通医道,便入宫为公主诊治,可惜仍不见效,一时病急乱投医,在外求了道家的符水带入宫给公主喝。孟皇后一见即大惊道:姐姐难道不知行巫求符是犯宫中大禁的么?忙命宫人将符水藏起来。待赵煦到宫中看女儿时皇后就主动把这事告诉了他。赵煦倒并不介意,说:你姐姐这样做是给公主治病心切,也属人之常qíng,朕不会怪你们。

    但不久后孟皇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尼姑法端与供奉官王坚为皇后祷祠祈福的事被郝随得知,便向赵煦奏说孟皇后在宫中行巫,甚至有意制造内变。于是赵煦诏入内押班梁从政、管当御药院苏珪等人制狱查办,捕逮了皇后宫中宦者、宫女三十多人,严刑拷问,宫人肢体毁折,甚至还有断舌者。绍圣三年九月,赵煦终于下诏废后,命孟皇后出居被废妃嫔出家所居的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接着赵煦进封刘婕妤为贤妃,待元符二年刘贤妃生下一位皇子后便将她封为皇后。

    但这位皇子赵茂太短命,没活多久便一命呜呼了。赵煦也在元符三年他二十五岁时驾崩,向太后便选了赵煦的弟弟赵佶即位为帝。

    赵佶与那时的王皇后都对孟皇后这位嫂嫂敬重有加,赵佶即位当年五月就下诏自瑶华宫迎回了孟皇后,尊她为元祐皇后,刘皇后则被尊为元符皇后。

    孟皇后再度入宫后仍如在瑶华宫时一样,与世无争、清心寡yù地生活着,与王皇后相处融洽、相知相惜。但刘皇后与郝随却因此相当不安,郝随便极力鼓动辅政大臣蔡京设法再把孟皇后废掉。蔡京亦指使党羽上疏,众大臣纷纷附议,赵佶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废孟皇后的皇后称号,令她再次出居瑶华宫。

    临行之日王皇后和泪相送,孟皇后倒笑着劝她:终于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了,于我可是好事,妹妹何必如此伤心?

    而那元符皇后刘氏在赵佶即位后仍不安分,不时勾结外臣想gān预朝政。赵佶本来就看不起她,便借机与辅臣商议要将她废掉,最后连她周围的侍从也对她不理不睬冷眼相待。刘氏见众叛亲离再无生趣,便以帘钩自缢而亡。

    靖康之变时孟皇后因是被废之人,便未被列于宫眷名单上,倒逃过一难。后来被赵构接到身边,尊她为元祐太后,因尚书省说元字犯太后祖父讳,故改称隆祐太后。

    赵构生母韦贤妃尚在金国,而隆祐太后xingqíng温良、宽厚慈爱,受丈夫冷遇的qíng况亦与韦贤妃相似,赵构觉其可亲可敬亦可怜,便奉之若母,悉心照料其生活起居,日夜前往太后宫请安,待其孝顺无比。太后无子,惟一的女儿也早夭,而今见这个等于是捡来的儿子完全将她看作生母一般来侍奉,自然也待赵构如亲生子,事事关怀备至。

    如今赵构经婴茀提醒也觉得现在应把柔福jiāo予隆祐太后开导。太后一生坎坷,两立两废,又历经靖康之变和前几年的颠沛流离,却始终能保持着温良的xingqíng、和善的态度和宠rǔ不惊的心境。也许只有她才能以自身为例子,开导柔福,使柔福从深重的怨气和戾气中解脱出来。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十七节 月隐

    当柔福被送入隆祐太后所居的行宫西殿时,太后正手持花锄,在院内园圃中为jú花培土。柔福暂没过去向她请安,只半倚在门边观察着她。

    太后已经五十八岁了,但眉宇舒展,神qíng一脉平和,唇边的笑意要比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来得分明。大概是生怕伤及花根,她培土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一点一点,从容不迫,结合她温和的表qíng,其娴雅之态难以言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了下来,扶锄而立,看着园圃里长势良好的jú花微笑,感觉到一旁有人便转头过来,发现是柔福,她含笑招手:来,瑗瑗。

    柔福走到她身边裣衽为礼: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伸手相扶,和言对她说:你像官家那样,唤我作母后罢。

    柔福淡然道:我跟九哥不一样,没有随便认人为母的习惯,就连以前的太上皇后我也没称她为母后。

    听了此言,太后却也并不生气,依然微笑着说:瑗瑗觉得不合适就罢了,只是称呼而已,没什么关系。

    柔福唇角一挑,算是应之以笑:养花培土应该是园丁做的事,太后身份尊贵,何须自己动手?

    太后道:若非自己动手,哪能品味到其中乐趣。这样的事我已经做了几十年了,瑶华宫中几乎每一株花木都是经我培植过的,现在到了江南也改不掉这个习惯。

    我明白了。柔福冷眼以视足边jú花:九哥让我来西殿住,是要我跟太后学种花。

    学种花不好么?太后亦俯首看jú花,目光却温柔如凝视自己的孩子:在huáng昏之后,月上柳梢之时,憩于庭中赏月,一壶清茶,数剪清风,间或有暗香盈袖,是何等闲适之事。

    柔福嗤地一笑道:太后没注意到么?最近冷雨连连,晚上哪有月亮可赏?

    太后缓缓摇头,说:日月星辰是永远悬于天际的,而今因为乌云覆盖,上明下暗,所以世人无法窥见。待有惠风chuī散卷尽云雾,那纷然罗列的世事万象便会全然显现出来。静心以待,要相信星辰不败,日月常明。

    这就是太后要给我上的课罢?柔福仍是一脸不屑,道:九哥认为我变了,想请太后把我变回以前华阳宫中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小女孩。

    我并不想改变你。太后拉起柔福的手,语调甚是柔和:也没有改变的必要,你的本xing至今都没变。你的xingqíng至清至净,如晴空寒水一般。只是现在执着于嗔痴恩怨,过于qiáng烈的感qíng如浮云绕身,使xing不能明净如初。或许官家希望我做的便是为你拂去那遮掩日月的云雾。

    柔福决然将手自太后手中抽出,道:现在并无什么云雾缠绕着我,倒是以前华阳宫繁花粉饰出的太平遮掩了我的视线,令我一直幼稚无知。而今我看清了,我不喜欢眼前的世界,所以我要说出来。太后一生经历的苦难也不少,为什么只一味忍受、随遇而安,而不力求改变呢?

    太后轻叹道:身为女子,作为有限,要想凭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是不可能的,既如此,何不独善其身?

    柔福挑眉道:不试试怎知道不可能?

    哦?太后凝视她,若有所思地问:瑗瑗想如何试呢?

    柔福摇头道:我还在想,但一定会有办法的。

    太后微笑:我老了,没有瑗瑗的勇气。甚至年轻时也难与你相比,只知道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落寞中闲看花开花落,学会翻嗔作喜、笑对烟霞的能力。渐渐地心也淡了,富贵荣rǔ也不再计较许多,将闲qíng消遣在事花弄香、听雨赏月上,但求山一带,水一脉,流水白云常自在。

    柔福冷笑道:这几年太后为避国难四处奔波,于颠沛流离中也能保持事花弄香、听雨赏月般的自在么?

    太后微笑不变,答道:野花开满路,遍地是清香。

    此后柔福便在隆祐太后的西殿住下,刚开始她态度冷淡无礼,常对太后出言顶撞,但太后不以为忤,仍对她十分温和慈爱,每日嘘寒问暖,如照顾亲生女儿一般对她关怀备至,渐渐地柔福也缓和下来,对太后有了几分亲近之意,心qíng略好时还会跟太后一起去种花。赵构听说后亦很高兴,常会特意去西殿看她们一同培土剪枝的qíng景,但不想惊动她们,只远远地站着看,并在柔福察觉之前掉头离去。

    十二月己卯是太后五十九岁生辰,赵构特诏户部进钱万缗以大庆。是日赵构置酒宫中,与众宫眷一起为太后贺寿,其间聊到前朝事时太后说:我已年近花甲,幸得躲过国难与官家相聚于此,官家如此孝顺,我他日身后亦无所忧,但有一事应该告诉官家。我年少时蒙宣仁圣烈太后之恩获选入宫,得事太后身侧,深感太后之贤纵观古今亦未见其比。可叹后来jian臣因泄私愤而对太后肆加诬谤,有玷盛德。建炎初年官家虽然曾下诏辨明太后之冤,但史录所载之语未经删定,怎能传信于后世?若官家能了我此心愿,便是对我这母后最大的孝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