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离开了

    活佛也回了几句藏语，然后没再停留，继续往下走。

    白木走过去，才透过灯光看到这洞穴里面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他闭着眼睛，一点儿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如果不是刚才听到了他的声音，白木绝对会认为这是一具干尸。

    他自己或许没有察觉，但是他走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的停了一下。

    活佛察觉到了白木的好奇，就解释道：“他看不到，所以一直闭着眼睛，只能听见。”

    白木噢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要跟着活佛继续往下走，可是他才扭头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洞穴里的那个老人竟然忽然朝他扑了过来，并且十分准确的一下子就抓住了白木的手腕。

    “你……你好……”白木被吓了一跳，但因为刚才活佛对这个老人的态度，他断定这老人也是有身份的人，于是就下意识的说了句你好，但说完之后，才想起来他可能听不懂汉语，连忙想了想，又说道：“谷抗桑……”

    这是藏语的你好。

    不过他手腕上被老人抓住，就好像是被一只钳子夹住一样，疼得厉害。

    “喀内费八？”老人立即问白木，手上甚至加紧了力道。这句话白木听懂了，他是问白木从什么地方来。

    活佛见状，连忙后退两步，用藏语跟那个老人解释道：“他是一个画家，我现在正要带他去看那边的封印。”

    老人听到这个，才缓缓松开抓着白木的手，缩回洞穴里面，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白木，走吧，他是这里的守护者，把这一生都奉献了出来。我跟你说过的，在藏区，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英雄，付出，却不知道索取。不止是古时候，而是这千百年来，一直都有这样的人存在，包括现在。”

    活佛脚下加快了速度，招呼白木继续往下走。

    “前辈，你们刚才的对话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我藏语很差，只大概听到了，消息，没有，这几个词。”白木走了几步，就试探着问活佛。

    活佛摇头笑了笑，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不要着急，下去之后我一并跟你说。有些东西，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跟你说，你才能体会得到，才会相信。”

    接下来白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了多深，又经过了三十多个那样的洞穴，而每一个洞穴里面，都有一个那样的老人。不过下面的三十多个洞穴，活佛都没再停下来跟那些人说话。

    越是往下走，洞也越来越宽，直径越来越长。

    给白木的感觉，就好像是动山崖上往下走。类似这样的小路，他在贵州一个叫关岭的地方也走过，那还是他刚毕业的时候，专门跑到那种地方去采风，却差点儿就迷路走不回来。

    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他们才终于走完了通往下面的阶梯，踏上了平地。而在他们前方，是一个地下圆形的广场，这广场大概跟一个篮球场差不多，而这里的地面和墙壁上却仍旧是一直往下蔓延的那种线条。

    这里有很多玛尼堆，高度都在一米多，跟一个成年人差不多高。

    玛尼堆在藏语里面叫做朵帮，意思就是垒起来的石头。朵帮也分为两种，一种是阻秽禳灾朵帮，另外一种是镇邪朵帮。在藏区的山间、路口、湖边、江畔，几乎都可以看到这种东西。

    此外，玛尼堆也被叫做为“神堆”。因为这些堆砌玛尼堆的石块和石板上，几乎都刻上了六字真言、慧眼、神像造像、各种吉祥图案。

    玛尼堆，也是一种藏族民间艺术家的杰作。

    刚来藏区的时候，白木也研究过这些东西，对这些石块上的图案非常熟悉。

    “这些玛尼堆，是当年的镇魔师留下来的。这些石头上的图案，已经成为了一种镇魔的手段……你看那边的墙壁……”

    活佛说着，就指了指前面的一面墙壁。

    其实严格来说这并不是墙壁，只不过是石头堆砌起来的像是围墙一样的简陋建筑。但是这些石头全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这让白木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唐卡艺术画馆里看到的那些红色的井水。

    这些石头，应该也是被某种颜料所染红的。

    “白木，这里就是当年镇魔师战斗的地方，那些辉煌，都归到了文成公主身上，但是当年那场残酷的血腥的战斗，那场在这地底下的战斗，却是镇魔师们在厮杀，在用自己血肉去与魔女对抗。当年他们用尽了一切办法，才将罗刹魔女逼到了地下，也是那之后，赤尊公主和文成公主才开始修建了大昭寺小昭寺，之后，有修建了各处镇魔寺……这些，你应该是知道的。”

    这些历史在活佛的口中，就像是在讲一段传奇一样，但是白木仍旧能想象得到那场战斗是多么的残酷。

    其实光从那些线条，他就能感受得到，那些镇魔师，当时是多么的疯狂，多么的不顾一切，前仆后继。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是不变的真理。

    白木默默的低头，对那些镇魔师表达自己的敬仰。

    “我们过去看看。”活佛叹了一口气，招呼白木继续往前面走。

    当他们走到那道墙壁旁边时，白木没来由的忽然觉得身边气温下降了好几度，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里会进入曼荼罗，通往更深的地方，这个地方相传连接着地脉，所以时而炙热，时而寒冷，你得做好准备。”活佛对白木说。

    白木点了点头道：“没事儿的。”

    走近一些后，白木就伸手去开始抚摸那些石头，还有另外一侧石壁上那些线条。

    往前走了不远，白木才发现，原来这红色石头垒起来的墙壁，跟原本的石壁形成了一个通道，而这个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入口。

    那些石壁上的线条，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这里，是封印罗刹魔女的地脉入口。”活佛在旁边跟白木解释。

    “前辈，其实罗刹魔女没有死，对吧？”白木忽然问活佛。

    “这个我不知道，而且，大概也没有人会知道。”活佛苦笑了一下。

    但刚才白木一路走来，看到那些色彩，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悲凉。他想了一下，就对活佛说道：“前辈，其实那些图案，可能并不是一种记录，而是一种嘱托。或者说，是一种绝笔。也就是说，在那些镇魔师看来，其实他们的事业远未结束。”

    这些，是白木真切感受到的东西。

    活佛默默的点了点头，好像不知道该跟白木说点什么。

    他们走到那个通道尽头，白木就往黑漆漆的洞口看了一眼，然后就说道：“前辈，这下面，好像是空的。”

    “恩，你也感受到了吗？”活佛低声问。

    白木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很渺小。

    他看到的一切，都太壮观了。谁能想得到，在布达拉宫地下百米之处，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有几十个人守护在这里。

    而且即便是这样，当年的镇魔师，也只是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说直白一些，也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当罗刹魔女再苏醒的时候，他们头顶的布达拉宫，整个拉萨，整个藏区，或许都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白木用读取别人的那种感觉去感受这里时，已经感受到了这地脉下面的情况，这下面，根本就没有东西。

    也就是说，罗刹魔女，已经不在这下面了。

    “前辈，或许他们守护的，一直都只是一个空地……太可怕了……如果全部事实都如你所说的那样，都是真的……那么灾难也就不远了……”

    白木颤抖着声音，有些害怕。

    “你……你能确定吗？”活佛看着白木，严肃的问：“我是说，你真的可以分清楚没有，和死亡的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