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别怕，是我。
顾文茵赶到广济街的扇子铺时，已经里里外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铺子大门紧闭，十几个披麻戴孝的妇孺跪坐在铺子外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着冤。 “姑娘，怎么办？”苏陶氏攥紧了顾文茵的手，抖着嗓子问道。 顾文茵想了想，对苏陶氏说道：“走，我们去刑部报官。” “报官？”苏陶氏一怔之后，一把攥住了顾文茵的手，“使不得，姑娘。人都死了，这要是一报官，公公他……” 顾文茵打断苏陶氏的话，“正因为人死了才要报官，人命官司谁也不敢马糊，报了官，尸体就要被拉去刑部验尸，这样，才能还苏伯一个清白。” 苏陶氏懵然不知所措。 顾文茵却是不由分说的拉了她便往人群外走，只是，她才动，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大喊，“抓住她，别让她走了，她是这铺子的东家。” 几乎是喊声才落，人群里忽然就窜出几道高矮不一的身影，将顾文茵和苏陶氏围了个密密实实。 苏陶氏脸色一白，脚步晃了晃便要倒下，被顾文茵一把搀住。 而就在这时，前一刻还在哭嚎的妇孺突然就如潮水一般朝顾文茵扑了过来，原本围着顾文茵和苏陶氏的人见了当即退了开去。 “你还我相公命来！” 当先穿了一身孝服的妇人嗷嗷叫着伸了双手朝顾文茵抓了过来，只是还不等她的手靠近，横刺里突然伸了只手出来，“啪”一声重重击打在妇人的手上，妇人白皙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啊！” 妇人尖叫着收回了手，面露痛色的抬头朝打她的人看去。 “看什么看？”燕歌唬着脸走了上前，指着妇人吼道：“死人了，就去报官，把人抬到铺子这来干什么？” 听到“报官”两个字，妇人哭得红肿的眼皮里，凶狞的目光陡然一滞，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手一抬，嘴一咧便拍手拍脚的哭喊了起来。 “老天爷啊，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啊！谁家打死了人还能这样理直气壮？不就仗着有楚王撑腰吗？”话落，指着神色漠然的顾文茵吼道：“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楚王又怎么样？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顾文茵正欲开口反驳，人群当中却响起一片嘈嘈杂杂的议论之声，所有的矛头都对向了顾文茵。 “哎，我说大妹子啊，回去吧。”有人假意劝着妇人，“咱平头老百姓拿什么和人斗啊！更别说楚王这样的皇亲国戚了，那可是正宗的龙子凤孙，咱惹不起！” “是啊，小嫂子，回去吧。不为别的，就为着这几个孩子你也得把亏给吃了！” 当然不同的声音也有。 “凭什么啊？他楚王是人，咱老百姓也是人，凭什么他就可以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凭什么？凭他是皇帝的儿子！别说单单这么个人，就是咱一城的百姓，死了也就死了！”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人群中响起一声怒喝，吼道：“走，我们把人抬去楚王府，今天一定要让楚王给大家一个交待！” 吵吵嚷嚷中，几个隐藏在人群里的壮汉大步上前，抬了搁着尸体的门板便走。 披麻戴孝的十几人中分出一拨去了楚王府。 以妇人为首的余下七八人则继续跪在铺子外，对着留下的另一具躺在门板上蒙着白布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肝肠欲断。 “姑娘，”燕歌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武玄风？” 顾文茵挑了唇角，脸上绽起抹讥诮的笑，冷了声音说道：“一开始可能是我，但现在却是武玄风了。” “那现在怎么办？”燕歌拧了眉头问道。 怎么办？ 顾文茵的目光落定在掩面哭泣的妇人身上，白衣孝布下是一具臃肿艳肥的体态，一看平时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身侧跪着的另外几人，年岁小的虽然“哇哇”大哭喊着爹，但脸上却不见泪痕，搓得发红的眼睛不时悄然朝顾文茵看来。另几个与妇人年岁相当的则是只顾捂着脸“嗷嗷”哭着，什么也不说。 顾文茵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幕透着诡异。 “报官。”顾文茵说道。 燕歌一开始是主张报官的，但意识到这件事是冲着武玄风而来时，她反到不赞成报官了。毕竟，谁报官谁就是苦主，是要上公堂的。既明白这事是冲着武玄风而来，那顾文茵只怕便是这场强权斗争中的炮灰，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姑娘。”燕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眼下报官怕是不合适了。” 顾文茵明白燕歌的担心，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来不及了，燕歌。便是我们眼下不报官，稍后楚王府那边闹将起来，也一定会牵扯上我们。不然，你以为她们为什么要兵分两路？先从我这里闹起？” 燕歌才要开口，不想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铺子门被从里面打开。 紧接着苏昌明、苏昌和两兄弟带着铺子里的小伙计大步朝顾文茵走了过来。 顾文茵当即拔脚迎了上前。 “这是……” 苏家兄弟俩身上的衣裳被扯破了几块，脸上也被挠破了好几处。 苏昌明苦笑着指了见他出来，正虎视眈眈朝他看来的妇人，说道：“他们要把人抬进铺子里，我见势不妙，让伙计关门，我则和二弟上前阻拦，这就……” 苏陶氏一脸心疼的在苏昌和身上这里理理，那里扯扯，一迭声的问着“痛不能”“有没有事”和话，把个苏昌和闹了个大红脸，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将她扯到了一边，轻声说道：“姑娘在呢，你别这样。” 苏陶氏这才红了脸缩手缩脚的站在了他身侧，只是目光里的心疼却是溢于言表。 “委屈两位兄长了。”顾文茵一脸自责的说道。 苏家兄弟俩连连摆手，齐齐说道：“本就是份内之职，不委屈，不委屈。” 稍倾。 苏昌明看了顾文茵，问道：“姑娘，现在怎么办？” “报官吧。”顾文茵说道，眼见苏家兄弟俩一听到她说“报官”脸色便变了，连忙加了一句，“我去报官，你……” “不行，”苏昌明断然拒绝，“这不是普通的官司，出了人命，不管有理没理都要先被刑部拘押在大牢，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末了，一咬牙，说道：“我去。” 顾文茵才要开口，街市上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刑部老爷来拿人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没等顾文茵醒过神来，苏昌明将她往人群里一推，对苏昌和急急说了一句，“二弟，快带着姑娘避一避。” 话落，抬脚迎着远处气势汹汹走来的衙役跑了过去，“官爷，小民要报官……” 便在苏昌明冲出去，顾文茵堪堪被燕歌扶住时，跪着披麻戴孝的妇人突然拔身冲顾文茵扑了过来，“你还我相公命来……” 燕歌正欲一脚将这妇踹开，不想，耳边突然响起“嗖”的一道风声，下一刻，便看到妇人膝盖一弯，扑通一声摔趴在了地上。 而便在妇人倒地的刹那，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拽住了顾文茵的胳膊，顾文茵才要开口大喊，耳边响起一道极轻极浅的声音，“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