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黄鹤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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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在我的床边,脸上是悲戚的神色,我心里不祥的预感弥漫至全身,手不由得握紧了,不敢眨眼的看着沈羲遥。 “皇上,”我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他眼中是怜惜和心痛,我更加的害怕起来。 “皇上,出了什么事?”我的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我甚至已经不敢看他。 沈羲遥重重地叹了口气,却不是对我说话,他转头看站在一旁的惠菊:“快服侍皇后更衣,应该还来得及。” 懵懂中被人扶下床,换上一件月华色缎袍,我无助且疑惑地看着沈羲遥,他不看我,只是在东暖阁里踱着步。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焦虑,还有,我看错般的,一丝丝的悔意。 “皇上,”我挣开在我周围的侍女,走到他的面前,我几乎是含着泪看着他:“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终于是看了我一眼,可是飞快的别开,他很苍白的笑了一下,嘴唇嚅动下,低声说道:“你父亲……病重……我们去见他……” 他的话犹犹豫豫,我心沉到了谷底,眼泪掉了下来。木然地看着他。 我的唇在发抖,我的脸色已经完全的惨白,我挣开所有的人,飞速地跑了出去。 我站在坤宁宫中庭里,人已经是麻木的了,若不是被他抓住了手腕,我也许就已经向那宫门的方向跑远了。 月依旧是清冷的光,我看到他的脸,是痛心的,他是为我伤悲的。 我就那样如陌生人般看着他的脸,很久,很轻很低的吐出了一个字:“赫……” 那声音,我自己都听不分明。 他颤了下,我能感到他拉着我手腕的手紧了下,可是他的目光看向了我的身后,我不回头也知道,沈羲遥在那里。 “皇兄,臣弟已备好了马车,就在坤宁宫外,您快带皇后娘娘过去吧。”他的声音清亮。 我回头看着沈羲遥,泪眼婆娑。 沈羲遥点了点头,走上前拥我入怀:“别怕,有我在。” 我的目光越过他坚实的臂膀,看着羲赫,他的眼神是给我的支撑。 他轻轻地朝我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别怕。” 我点点头,沈羲遥拉了我的手走了出去。 凌府门前的长街寂静无声,夜风飒飒,吹拂得马车顶上的车盖“扑扑”直响,我只觉得这风中充满了不祥。 待我们到时,那大门是紧闭的,一盏孤零零的灯笼飘摆不定。 随行的侍卫上去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这不寻常,怎么说,门边一定是有值夜的小厮。 我蜷在马车里,沈羲遥紧紧抱着我,我见半天没有反应,一把掀开帘子说道:“去偏门,那里一定有人。” “可是,娘娘,走偏门不合礼法啊。”一直跟随的张德海为难地说道。 我呆了呆,沈羲遥的声音响在耳旁,是不悦和焦虑:“都什么时候了,还顾什么礼法。” 马车正要走,我突然喊道:“停,不要走。” 之后回头看着沈羲遥:“是何人通报的家父病重?” 沈羲遥看着我,眼神中是不解。 张德海走到马车前:“回娘娘,是凌府大管家。” 我摇着头:“不会,若是管家通报,那是会有人在此守侯的。” 我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此时是深夜,周围很静,甚至侍卫随手带的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我突然明白过来,对着驾车的侍卫说道:“去户部尚书府。” 大哥家门前灯火通明,早有人在那里等候,一见到这驾深蓝的马车就有人跑来。 我一掀帘子看去,是凌府的管家李平福,他一见到我就上前跪拜。 我急得一把拉起他:“父亲怎么样?” “小姐……”他失声哭起来。 我拉住他的手跳下马车:“李管家,父亲到底怎么了?” 李平福正要开口,突然又合了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身后,露出惊诧的表情。 我回头,沈羲遥刚下了马车,李平福定在那,呆呆地看着他。 我摇着他的手:“李管家,说啊!” 他终于是回过神来,眼睛还是不住地朝我后面看。 沈羲遥穿的是一件十分简朴的墨蓝儒衫,头上也只戴一个普通的青玉发冠,掩去了帝王气派。 “小姐……老爷他……大不好了。” 我晃了晃,看向那深深的大门里,脚下快步地走了进去。 大哥跪在床前,屋里屋外随处可见御医的身影。 我走进去时,父亲在的那间房子里很安静,安静得似乎没有人。 我有些踉跄的向床边走去,父亲就躺在那里。 “爹,女儿来了。”我轻声地说着,带着硬挤出的笑,可是眼泪却掉了下来。 父亲缓缓地睁开眼,对我慈爱地笑着:“薇儿……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喉头一紧,拉住了父亲的手:“爹……我不是皇后,我只是你的女儿啊……”说着便哭泣起来。 “莫哭,莫哭……”父亲努力地想抬起一只手为我擦去泪水,可是他的手却没有力气抬起。 “爹不行了,就想着见你一面。”父亲带着笑说着:“从小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他停了停才道:“眼看你进了宫去,心里也是懊悔着之前怎么能跟皇上置气,失了做臣子的本分,好在看到你在宫里好,爹也就放心了。” 他一口气说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怜爱和宠溺,就好似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般。 我要说什么,爹很轻地摇了摇头,我咬紧了嘴唇,他看着我,眼神明亮。 我看着他,他又说道:“在宫里要时时注意周围的人,这后宫,可是比前朝还要残忍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要自保。” 我点着头,眼泪不停得淌着。 “你三哥在民间,有机会要照应他,毕竟商人的地位……”父亲没有说下去。 我点着头:“爹,您放心。有女儿在的一日,就不会让家族受到委屈。” 父亲笑着:“凡事莫强求,他们自有他们的福气。“ 他紧紧盯着我,眼里满是不舍与宠爱:“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的女儿啊。只要她好,什么都好了……” 父亲看着我,那是天地间最最温和慈祥的眼神,我心酸楚起来。 父亲努力的拉着我的手:“薇儿……父亲希望……你快乐……那样父亲在天上……也就安心了……” 我双手紧紧地抓住那枯瘦的手,用力地点着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依稀里我看到父亲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是想为我擦去脸上的泪,可是,那手抬到一半,就“刷”地重重地跌落了下去。 “爹!爹!”我喊着,脑中是空白的一片,周围哭声响了一片,我看着那安详的闭着的眼睛,眼前一黑,就掉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眼前是漫无边际的白色,我眨了眨眼,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小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了头,是皓月。 我愣了半晌,恍惚间回到了还未入宫的日子,自己一时不清醒起来。 我坐起身,看着皓月红肿如桃的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皓月,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又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几时了,今天好像还没有去给父亲请安。”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亮起来,却是阴沉的,分不清时辰。 皓月哭起来,我看着她一身素白,眼神迷茫。 再看着周围,我站起来,身子却晃了一下跌坐在床上,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眼前也是金星一片。 皓月上前一步要扶我站起来,一个人就挡在了她的身前。 “皇上,”皓月轻唤了一声,我却如雷击般。 一声“皇上”将我所逃避的一切生生的拉了回来,我几乎是抗拒的垂着头,直到他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揽住我,我才慢慢抬头,沈羲遥满是担心的脸就出现在眼前,我好似陌生人般地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小姐。”皓月上前来,沈羲遥却伸了一只手拦住了想靠近我的皓月:“让她多休息会。” 他的声音轻柔,哀怜地看着我,我犹如木偶般被他按回床里,看着他为我盖上锦被,听见他在我耳边温柔地说:“睡吧,一切都会好的。” 我好似被施了咒般闭了眼,又沉入了那无边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人是清醒的,房间里点着一根微弱的白烛,沈羲遥一手支着头在桌上打盹。我心里是悲痛至极的,觉得自己恍然无助,只想找一个可靠的肩膀来舒缓自己的心情。可是,当我看着他的身影,却找不到温暖的感觉。 起身将锦被小心的披在他的身上,这里还是凌府,不过是大哥的家,是我不熟悉的。 我走到门前,今夜该是要守夜的吧。自己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月华色裙袍,看着沈羲遥睡得很熟的样子,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灯笼都换成了白色,看上去分外的悲凉和哀伤,已是夜里了,风很凉,我看着前面远远的一处地方,灯火较其他的地方要亮,那里,该是父亲的灵堂了。 远远地看见大哥跪在那里,二哥是赶不回来的,三哥更是。 只有大哥一人,他一定感到悲痛与孤单。 我走快了几步,我该是去陪陪爹爹,陪陪哥哥的。 翻过一座小拱桥就是那灵堂,我一只脚刚踏上桥,就感到一个人从后面轻轻地拉住了我。心一惊,有恐惧升上来,不敢回头,就直直地站在那里。 “小姐,是我,李平福。”听了那声音我终于回了头,看着他。 他的神色小心谨慎,眉宇间是难掩的伤心,还有仇恨。 我看着他:“李管家,怎么了?我要去陪陪父亲的。” “小姐……”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和您同来的那个……是……是谁?” 我一愣才想起,沈羲遥来前曾派人叮嘱过了,此次他来不亮明身份,对人就说是一个坤宁宫里的侍从。 我虽不知他的用意,可是却是遵照的。 “那是我宫里一个侍从。”我轻声地回答:“怎么了?”又问道。心里狐疑起来。 李平福停了停,语气有些恨意的说道:“老爷的死,不是因为那病。” 夜色中他的目光里是冰凉的杀意。 李平福做我凌府管家多年,是最忠心于父亲的,脾气性子也是耿直,我看他咬紧了牙齿,拳头紧握,心悬了起来。 “你说,父亲不是因病而去,那是?”我按着自己即将要跳出的心,盯着他那双布满了皱纹的眼睛。 “老爷,”他恶狠狠地说道:“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好似晴天里的霹雳,我晃了晃,一手扶住拱桥上乌木的栏杆,一手的腻滑,不知何时我已发出汗来。 “下……下毒……”我几乎无法说出这两个字。 李平福点了点头,我看着他,目光明亮:“可有证据?” 他愣了下,摇摇头:“小姐,那是慢性的毒药。” 我心一沉,看着他说道:“不可能的,御医都在这里,怎么可能是慢性的。” 李平福的脸上此时就浮上了一层悲戚的恨意。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这些御医拿良药当幌子,老爷才喝下那慢性的毒药的。” 我心如激雷,可是面上却是平静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李管家,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平福的脸色变了变,我看出了他心中的犹豫。 我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叫住了我又告诉了我,那么应该是打算让我知道全部的吧。” 我的声音低沉,温和中带着压力,他怔了下,突然直视过来。 “小姐,就是今日和你来的那个侍从指使的。” 夜色很深,月亮都不见。 大哥跪在我对面,精神不大好,我看着那火盆里燃着的纸钱,还有灵堂里不灭的烛火。 我是清醒的,前所未有的清醒。 李平福早些时候对我说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我回忆起沈羲遥之前的那些一闪而过,却令我不解的神情,如今随着李平福的话,总算是全明白了过来。 “小姐,你要小心啊,这样的人在身边,还是要早早的除去啊,定是哪个和老爷有隙的大臣指使的。”李平福担忧地对我说着。 我却只有苦笑,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 “那日里老爷精神不错,很多大臣来看望老爷,也不知他是和谁一起来的。我去厨房端些点心,想着御医们终日在府上照料老爷的病,也是辛苦,就又端了一碟点心过去御医们住的地方。” 他停了停道:“可是往日里都敞着的门那天闭着,四下里没有人,只有窗开着。我以为太医们在休息,便想走到窗边看看,如果真的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了。” 他直直看着我:“结果,我看到这个人跟太医正在说话,说什么药的分量不要太大,重要的是要慢慢的起了效果,不被人察觉。” 李平福回忆着他所知道的,我只有静默地听着,可是心里却是起伏不定,恨意包裹了全身。 “开始我还以为也是个御医,可正要走时,太医正问了一句‘那么要在多久见效呢?’他笑得邪恶,很轻的说道‘也不要太久,凌大人在世日子太久了,记得,那你们来又是为了什么。’” 李平福的言语里满是伤心与恨,他停了停接着道:“当时他的目光扫到了我这边,还好我藏得快,没有被他看到,我就赶忙地走开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恐惧,我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平和地问着:“那,你为何不阻止父亲。为何还要给父亲喝那药。你明知那药是……” 我说不出那两个字,李平福摇着头:“小姐,药都是太医亲自端到老爷床边,看着老爷喝的。” 他抹一抹泪:“我私下里跟老爷说了,可是……”他的脸上满是悔恨:“可是老爷一直都不信。” “我说定是什么大臣伺机害老爷的,可是……”他又犹豫起来。 我不由就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直直的看着他:“可是什么?” 夜风吹得我浑身发凉,我不敢去想,但又不得不想。 “可是老爷问清楚了之后说了句什么,什么不得不死的话,就……” 李平福哭起来,我的心却是深深的下沉,那,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难怪爹爹辞官,也难怪爹爹搬来了大哥府生活,原来我的爹爹,一直是生活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在那世人看来繁花似锦的荣耀下,是世人无法看到的杀机重重。 可是我这个女儿,却在那深宫之中,以为一切安好。 母亲在我入宫后不久去了江南探望三哥,如今应是还不知道这消息吧。 我嘱咐了李平福,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三位兄长和母亲是一定不能知道这个实情的。 我虽恨,可是为了凌家,还是让兄长们做他们的好臣子,毕竟凌家是大羲第一忠臣之家。父亲也不希望看到凌家负了沈家吧。 我也很清楚,沈羲遥恨的,其实并非凌氏一门,只是我的爹爹凌相凌云麾。 只是这恨的缘由,是我们都不知道的。 毕竟父亲是有大功于朝的,如今盛世,沈羲遥也是明君,做这等残害忠良之事,实令人费解。 许是我想得太久太出神,或许是我的表情变化太多,大哥关切地看着我:“小妹,你怎么了?” 我抬头,发现大哥担忧地望着我,我给了他一个很淡的笑:“大哥,我没事。” 自己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眼里不知何时满是泪水。 “父亲的病后来是越发的严重了,御医们也是尽了力的,只是……”大哥没有说下去,深深地叹了口气,头低了下去。 我环顾这灵堂,看外面呼啸的风吹起落叶片片,如同死亡的蝶。 心里突然觉得好累,目光空洞起来,心也沉重起来。 好静的夜,静到我觉得恐惧。 “扑通”一声巨响,我和大哥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 出了什么事? 有家丁急匆匆地跑来:“大公子,小姐,不好了,老爷府里的李管家投湖了……” 我不由得向后退去,心被人用手捏紧了般疼痛,似能滴下血来。 大哥立刻就迈出门去,我也踉跄且焦急地跟去,前面火把重重,空气里满是焦烟的味道。 李平福躺在岸边,浑身湿漉漉的,可是脸已经青白。 还在府里的御医上前看了看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救了。” 说完看着我和大哥:“之前是服了毒物了。” 我心再次受了冲击,毒物,又是毒……我咬紧了银牙 ,心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全是恨。 “李管家是忠仆,到时就将他葬在父亲墓旁吧。”我无力地说着,举目望去,凌府里的侍从几乎都来了,一个个哭成一片。 可是,我却没有看到皓月。 当年,是李平福收留了皓月,将她带回凌府,我见她聪明乖巧,这才收她成了我的贴身侍女。 如今,李平福身亡,她算是他半个养女,按道理,是要通知她的。 我看了看站在这里的丫头说道:“你们谁去将皓月带来。” 那些人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人动。 我加重了目光中的威严,终于一个丫头走了出来:“小姐,皓月姑娘,不,月美人在客室里,之前就说不让我们去打扰。毕竟,如今的皓月姑娘,不再是丫鬟了……” 她的声音渐低下去,我轻轻扫了她一眼:“怎么,她不是丫鬟,我便不能唤她来了?” 我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是啊,她已经是月美人了。但是,哪怕他是月贵妃,养父暴毙,于情于理也是该来的。” 我顿了顿再道:“更何况,如今的我,传唤哪一个妃嫔命妇,她们敢不到么?”最后一句说得威严无比,那侍女慌忙跑了下去。 站在湖边,李平福的尸首已被草席包了起来,大哥在我身边低声说道:“小妹又何必非要月美人来呢。” 我没有看大哥,只是看着那凄凄夜色下黑色的池水:“大哥,毕竟皓月是李管家带进府里,李管家视她为亲生女儿。她也是一直感激着李管家的。” 大哥“哦”了一声:“我将她安置在了客房里,毕竟是个美人了。”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小姐,皓月姑娘不在房里。”一个丫鬟跑来说道。 我愣了下,心里担忧起来,这么晚,皓月会去哪里呢。 难道,李管家也对她说了?她不会…… 先前我住的那间屋子外,我静默的站立,悲凉的微笑。 里面是两个人的身影,在烛光的投影下清晰可见,有声音传出,我安静地站着,细细地听着。 “皇上,小姐定是去灵堂了,皇上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是皓月温柔的声音。 沈羲遥那边应声点了点头说道:“夜也深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他的声音淡淡的,有疲惫在里面。 我听到他的声音就不由得一颤,心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手是紧握的,牙是紧咬的。 “皇上,奴婢在这里陪伴皇上。想当初小姐刚进宫一个人晚上睡不着,都是奴婢陪着的。”皓月的声音里带着温婉的笑意,可此时我听起来却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沈羲遥没有说话,一阵静寂之后皓月的声音再次的响起,可是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时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皇上,奴婢失仪了,请皇上恕罪。” “你何罪之有啊。”沈羲遥的声音里有了点点的情感。 “皇上,奴婢自小就在凌府里做小姐的贴身侍女,若没有老爷当初的收留,如今奴婢早就饿死街头了。” 皓月的声音那么悲戚,可是,我却能听出那悲戚之后的用意。 沈羲遥停了很久才说道:“饿死街头……如今会有这等事么,朕竟然不知。还以为早是太平盛世了。” 他的声音是严肃的,皓月许是没有想到他会是如此的反应,也是停了一阵不说话。 当皓月再说话时,已是巧妙地换了话题 “皇上,刚才奴婢进来的时候,皇上睡在了桌子上,想来一定是很累了,皇上还是早些的安置了吧。” 那声音里是完全的关切和柔和,我摇着头笑了,皓月,如今是机灵多了,可是,这机灵,却不再有那当初的单纯。 “哦,朕是有些累了。”沈羲遥很随意的说道,又很随意地说了一句:“这被子……” 皓月适时的接上:“是奴婢进来看见皇上睡着了,为皇上盖上的。” 沈羲遥“哦”了一声:“你有心了。” 皓月那边是轻轻的笑:“这是奴婢该做的。只是……皇上怎么不和小姐一同出去呢?” 我一愣,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我笑了,不愧是伴我一起长大的丫鬟,倒是聪明得很。可是心中是凄凉的。 “薇儿出去时,朕已经睡着了。”他的声音渐低下去,有浅浅的失望。 “奴婢还以为,皇上知道小姐出去了,只是不知去向。小姐……也许是忘记了吧,毕竟老爷出了这样的事……”皓月轻柔地说着。 我心震了一下,爹爹…… 没有再听下去,我也不愿再听,一夕之间似乎所有的亲近的人都远远离我而去,一夕间,我已是孤单一人。 重新回到了灵堂安静的跪着,大哥看了看我的脸色没有问什么,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的跪到了天明。 清晨时候,外面是阴沉的天,有灰白的光投进来,虽然跪了一夜,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疲惫,却只是如同没有了魂魄般。 “小妹,你去休息休息吧。”大哥站起身看着我:“一夜,你一定累坏了。” 我没有抬头,只是如雕塑般的看着地上黑的大理石,没有任何的雕花,那么光滑,光滑到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投影,还有那个一直站在门外的人的投影。 “皇上,臣参见皇上。”大哥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只看着地上沈羲遥的身影,轻轻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我知道,一定是皓月。 昨夜里她应该是没有走,应该是一直陪着沈羲遥的。 “小姐,您可要节哀啊。”皓月的脸上满是泪水,几乎是踉跄地走到我身边,她的模样是那般哀愁,那般悲伤,似乎她的心也如同我的一样,完全的碎了。 可是,她眼底的那份冷静让我清楚地知道,这份哀愁和悲伤,是多么的假。 “薇儿,你跪了一夜,去休息休息吧。”大哥走上前来:“多谢月美人前来吊唁。” 皓月哭泣着道:“凌大人,节哀。” 我心中冷笑一声,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皓月,你也节哀。” 皓月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小姐……” 我轻轻道:“昨夜里,李管家投湖自尽了。现在在偏堂里,我已跟哥哥商议过,让他随父亲入葬。” 皓月看着我,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吃惊。她只是低了头:“我知道了。” 倒是我一怔,毕竟李管家收留抚养皓月多年,皓月在府里能够顺风顺水,不仅是因为她是我的贴身侍女,更有李管家的暗中关照。如今她面上一点悲伤全无,实在令人费解。 难道,这女子们入了宫,心肠也变得硬了么…… “怎么说,没有李管家,你也不会进凌府,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我前行几步跪在父亲灵前,缓缓道:“不管如何,他是将你视作女儿的。李管家无儿无女,你就为他尽一点孝道吧。” 皓月抿了唇,终还是应了:“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偏堂里传来哀哀的哭声。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了。”我尽量的压着自己的声音,极力用最平常的声音说道。 可是我心里是恨的,那么恨,恨到我已经快要失去理智。 “跟朕一起回去,你该休息的。”他弯下身,轻柔地对我说。 我将脸别开去:“皇上,毕竟是臣妾的父亲,臣妾想陪陪父亲,直到下葬,还请皇上恩准。” 我低头向他叩首,他愣了愣,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惊异的。 我嘴角抽了抽,却抽不出一个冷笑。 沈羲遥许久没有说话,大哥走到他的身边,低语了什么。